三朝元老的记忆

有园人

<p class="ql-block">  2006年3月20日,有着百个年头的九江机务段,在全路生产布局整合的历史大潮中,与江西境内的七个其他货运机务段一起,同时并入向塘(万人)机务段,无奈地画上了历史的句号。此后的每年的“3.20”,在琵琶亭下、烟水亭边、盆浦渡口、浔阳楼里,总有一些九机人,泪眼婆娑地交流着那关于“九机”和“九机人”的尘封记忆。几多传说的往事、几多曾经的故事、几多深藏的心事,总是他们交流的主题、不变的谈资、永远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江西京官李盛铎,联名社会名流111人,上书清廷,请求召集商股创办“江西商办铁路公司”,于是便有了1907年开建的中外合资的南浔铁路,便有了与南浔铁路相生相伴的“机务处”,便有了与“机务处”唇齿相依的“机厂”,便演变成后来的“机务段”。从当初的江西南浔铁路公司、南浔铁路局的“机务处”,到抗战胜利后的并入浙赣铁路局的“机务第四段”、“机务第七段”,从解放初期的“机车驻在所”、“机务折返段”到文革中的“铁路机务营”,以及后来的南昌铁路局的“九江机务段”、“九江机务分段”。招牌不断的改,门庭经常换,不变的是勇为人先,砥砺前行的记忆;兴路强国,攻坚克难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南浔铁路公司落户江西的北方门户,是继“五口通商”之后,资本垂青这“吴头楚尾、九派浔阳、文化厚积、千年繁盛”的古城的又一划时代意义的事件;是仁人志士看好九江的名江、名湖、名山的区域性优势,看好米市、茶市、瓷市的市场前景,盘活运输资源的重大产业布局和战略规划。他像一缕春风唤醒了九江,把象征着现代文明的大工业、大生产、大机器,率先吹进了江西,落户了九江;他像一颗火种照亮着九江,把富国强省、铁路先行的近代发展理念带到了江西,骄傲了九江。不仅有担负运输使命的“南浔铁路”,还有肩负机车维修和车辆建造重任的“机厂”。然而,成也大江大湖,“败”也大江大湖,南浔铁路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被浙赣铁路捷足先登、后来居上,留给九江人一段既骄傲又心酸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南浔铁路从一开始就举步维艰、惨淡经营,因资金短缺,建设曾几度停顿;因朝代更迭,归属曾几经变更;因洪水泛滥,线路曾连年淹没。受资金和桥梁技术的束缚,向赣南延伸,直达广东的设计理念和规划初衷,迟迟地得不到落实,及至1963年1月10日,南昌赣江铁路大桥通车后,才联通路网,结束了长达66年盲肠线的历史。时年的“机务处”,也是同病相怜、开局不利,1913年1月25日,从美国“最时工厂”订购的两台机车,在运输途中与装运的船只同时沉入江底,捞起以后损失惨重,到1925年才由香港工厂修复。也许是宿命,此后的九机总是与主型机车无缘,先后有KD5/JF8/SL14/KD7/JF9/JS/QJ等型号的机车配属九机,大多是其他段转型以后,流转而来。以至于九机成为“老、破、小”代名词。工作环境差,工资待遇低,发展机会少,成为南浔铁路人心酸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然而,“九机”更是“九机人”的记忆。是美好的记忆,写在基因里;是故事的记忆,流在血液里;是心酸的记忆,刻在骨子里。</p> <p class="ql-block">  一群拖着“长长辫子”的来自北方的“九机人”,兴高采烈地来到这江南温柔之地,这里就是他们的“诗与远方”。当一声汽笛长鸣而息,天空中飘着一道白色弧线的时候;当第一列长龙呼啸而行,伴随着地动山摇的时候;当看热闹的人们投来惊羡的目光、张大惊恐的嘴巴的时候;可以想见他们是多么的自豪,个中之“飒”,甚至不输当今的“华为人”。旭日东升,驶过八里湖畔“郑家湾站”的列车,“嘭、嘭、嘭”,惊飞一湖鸥鹭。满天的鸥鹭,满湖的鸟影,旭日、蓝天、白烟、鸥鹭,构成一幅如诗如画的胜景,可以想见他们心中的美,胜似人间仙境;心中的诗,可与白居易唱和。今天,这些大车们的后人们,屈指已是“铁五代”了,这些记忆大概已经写在他们的基因里了。</p> <p class="ql-block">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就在身边。当年的九江,“码头文化”盛行,“买水”、“打码头”是立足九江的常态手段。为应对“码头”的考验,“九机人”在工会主席吴文斌的组织下,先后演绎了“十三太保”、“三十六友”抱团取暖的故事。为了保证“八一”南昌起义部队按时到位,南浔线上的九机人创造了日运输7500名士兵的记录,南昌城头的“义旗”里,飘动着九机人的风采、闪耀着九机人荣耀、讲述着九机人的故事。还有“九八”抗洪的故事,“合”字验收管理创新的故事,葛泉根“快速阀调整”工艺发明的故事,劳模黄玉富、赵连坤的故事,“毛泽东号”第一任副司机杨道芳的故事……,这些记忆大概已经流淌在九机人的血液里。</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拾二碳的,仔细一看是机务段的”。这或许是九机人自嘲又幽默的段子,形象地刻画了“机务人”吃苦耐劳的形象:远看身着一身褴褛的“油包”人,像个“要饭的”;近看手提一只破旧藤篮的人,行走在铁路整备线上,俨然“拾二碳的”;仔细看藤篮上挂着一个猪腰饭盒,上面还有一只“检点锤”,原来是“机务段”的。然而,九机人不离不弃,不艾不怨,夜以继日地干、满身油泥地干、挥汗如雨地干。回首“饥荒”年代,记忆里有“乘务饭”的温饱;冷眼“下岗”风潮,记忆里有“叫班”的温馨;偶遇“灾祸”挑战,记忆里有“三不让”的温情。这些记忆大概已经在刻在九机人的骨子里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套改一句名言:第一便是工作,人生方有附丽。九机是我一生的职场、一生的情缘、一生的归属、一生的梦想。带给我是“锅”的记忆、情的记忆、飒的记忆、梦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九机是一口“大锅”,他没有小炒的味美,却有全家温饱的记忆;没有小灶的精致,却有岁月踏实的记忆;没有视觉的华丽,却有身心舒适的记忆。九机是我的情,凝结着我青春岁月的激情;迸发了我干事创业的热情;演绎了我质朴率真的性情;收获了我相濡以沫的爱情。这是情的记忆、缘的记忆、真的记忆、爱的记忆。九机是我的“飒”,是“飒”的记忆。“飒”在酣畅淋漓的工作里;“飒”在攻坚克难时;“飒”在领导的期许、同事欣赏中;“飒”在“风雨过后彩虹来”。九机是我的梦,儿时的“工程师梦”。筑梦的途中山高路远,倒逼我终生学习,留下的是“望尽天涯路”的记忆;追梦的征程里,关卡重重,倒逼自己强大,留下的是“三更灯火”、“衣带渐宽”的记忆;圆梦的时候,留下的是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彩云追月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九机挥一挥衣袖,留下记忆的云彩。记忆是缅怀、也是情怀,记忆是初心、也是初衷,记忆是生产力,也是凝聚力。整合后的九机人,归属变了记忆没变,环境变了初心没变,在铁路的星辰大海里,如天之鸟,若海之鱼。怀着九机的记忆,创造过连续行车12年无事故,连续1000天无机破的行内骄人成绩;2024年主要运输指标,分别是1997年的9倍和近7倍。九机的记忆,从青工夜校的教室里,讲到井冈山“圣地山庄”的讲坛上;九机的故事,从车间大、小党课里,讲上了铁道部的颁奖台。人若在记忆在,记忆在梦就在,梦若在未来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写于2025年3月,有关历史事件及数据取自《九江机务段志》,感谢葛泉根、万为波提供相关素材和资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