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法海寺·明代最美壁画

枫叶微语🍁

法海寺，位于北京西郊模式口翠微山南麓，始建于明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在翠柏掩映中若隐若现。近六百年前，明朝太监李童倾尽其为四朝皇帝服务所得赏赐，并多方筹集建造。"法海禅寺"为明英宗朱祁镇亲自赐名，寓意佛法广大，宛如大海。

大雄宝殿前这两颗古白皮松，为法海寺五绝之一。树龄千年以上，是活着的文物。西侧树干的周长略粗于东侧树干，虽已千年，但枝叶繁茂，高百尺，挺拔伟岸，树皮呈乳白色，斑驳如鳞片，颇有银龙飞天之势，故也称为白龙松。

大雄宝殿前东侧一号展室悬挂的这口古铜钟，为法海寺五绝之一。它铸造于明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年)，重1068公斤，系用泥范青铜精制而成，铸造工艺精美。古钟上的图案寓意深刻，宛如勾勒出一部佛教经典。钟钮为一对相交蒲牢，相背成趣，栩栩如生。

法海寺大雄宝殿内最具价值的是明代壁画真迹，它代表了中国古代壁画艺术的最后一座高峰，被誉为"明代壁画之巅峰"。殿内观赏时，由导览员持冷光源讲解，绘画艳逸神妙，采用沥粉堆金、叠晕烘染等艺术技法，令众人惊叹声不断，构成了佛国世界的"裸眼3D"效果。

"这幅深藏不露、迄今默默无闻的壁画堪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绘画作品之一！…我敢说自己从未见过任何其他绘画能具有那么崇高和迷人的风格。"1937年，一位英国女记者观赏壁画后写下《发现法海寺》刊登《伦敦新闻》画报，这让早已淡出视线的法海寺重出江湖。

法海寺壁画专家论证：敦煌壁画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古典文化艺术宝库。但是敦煌壁画自6世纪发展至清代，连绵不绝，却唯独缺少明朝一代的壁画，法海寺壁画以其精湛的绘画艺术、高超的制作工艺和鲜明的时代特色弥补了这一缺憾，弥足珍贵。

壁画采用天然矿物颜料与植物颜料，历经数百年仍色泽瑰丽。相较于敦煌壁画的斑驳，法海寺壁画更完整地呈现了明代原貌。为更好保护壁画真迹，殿内严格控制光照、温湿度，每日限流参观，在专业手电筒照明下观赏，禁止拍照。

法海寺壁画艺术馆负一层，通过4K巨型显示屏、360度立体环绕落地球幕等数字化技术，将法海寺大雄宝殿内十铺壁画真迹复原，近距离感受和触摸壁画技艺的精巧之感，与真迹观赏形成互补，壁画的灿烂与瑰丽重现视野。

仿佛置身于玄幻空间，小到细若游丝，大到满幕风动，此刻均清晰地呈现在面前。金箔的立体纹饰与矿物颜料的莹润光泽交织，再现壁画初绘时的神圣氛围。无论是高超的画技，还是巨大的画幅以及悠久的历史，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壁画出自宫廷"工部营缮所"的画士官、画士共15人之手，历时近五年完成。他们的名字或许已淹没在历史中，唯有这满墙精彩，向后人传递着那些伟大画家的不朽。这里描绘了佛众赴会图中的十方佛，气势宏伟，层层祥云，缭绕翻腾。

佛众赴会图中的四菩萨，头戴宝冠璎珞，天衣披帛飘逸，罗裙自然垂坠，端坐于莲台之上，与身后飞天的飘带、缭绕的祥云形成动态呼应。背景山水以淡墨皴擦，虚实相生，营造出"咫尺千里"的深远意境。

飞天，仙姿逸态，衣袂当风，手捧花盘凌空而来，动态轻盈，充满韵律感。飞天所佩戴的装饰均采用沥粉堆金，赋予画面流动的奢华感，其形象既延续了敦煌飞天的灵动神韵，又融入了明代特有的雍容气度。飞天最早诞生于古印度，后传入中国。

在云气流动之上，绘大幅人间山水，牡丹、松树、翠竹、莲花等相映成趣。原来壁画前台座上有十六罗汉塑像和四神像，与壁画构成人间景致，很遗憾，已被毁，幸存下来的壁画被称为"媲美敦煌，无一废笔"。

石中生出的苍松，风中摇曳的荷花。苍松枝叶繁茂，吐露新芽，生机盎然；荷花淡雅恬静，细腻温婉，筋脉分明。

三大士图，观音、文殊、普贤三尊为"三大士"。宝冠、璎珞均采用沥粉堆金突出立体感，光线照射下熠熠生辉，凸显神圣庄严。宝冠各不相同，璎珞繁复华丽也各不同。但面部基本一致，双目微垂，面容慈悲静谧，既有神性的超然，又具人性的温情。

水月观音，头戴化佛冠，玄妙意境，最惊叹的是身披透明白色薄纱随风轻扬。真迹在导览冷光扫过时，周身笼罩透明轻纱，纱衣上金纹与颜料折射出微妙光泽，恍若神迹显现。徐悲鸿曾赞叹:"水月观音之纱，乃中国古代绘画中最为精妙之笔，欧洲文艺复兴大师亦难企及。"

水月观音局部。佩戴镶嵌珠宝的臂钏、手镯，右臂放于膝盖自然下垂。下身着柔软如流水一般的丝绸裳裙，线条如"春蚕吐丝"，细腻流畅，上绘金色莲花纹饰，袒露丰满的双脚。"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可以说是最好的写照。

文殊菩萨，头戴五叶宝冠，在众菩萨中智慧、辩才当属第—。造型优美，装饰华贵，上身披描金花纹披帛，佩戴宝石镶嵌的璎珞、臂钏、手镯，流光溢彩，左手持如意。衣纹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褶皱转折处可见明代工笔重彩的写实功力。

普贤菩萨，以行愿为教义，代表践行佛法的坚定与慈悲。头戴五髻宝冠，右手持红莲花，莲花上置一宝卷。文殊、普贤两铺壁画，东西对称，文殊的动态线条象征智慧锋芒，普贤的稳定构图体现愿行厚重，一刚一柔、一动一静，在画面中形成张力。

普贤菩萨局部，裳裙用金线描绘出多种花卉图案，代表四时花卉纹。手掌饱满富有弹性，手指纤细，古画口诀言:"画人难画手，传神在阿睹，功夫在双手"，道出了手部绘画在艺术领域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法海寺壁画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细细品鉴。

善财童子，传诞生时有种种珍宝自然涌出故而得名。自古以来，善财童子即为佛子求法的典范。善财童子双髻，眉目清秀，目光仰视，虔诚中透着清澈，面容和服饰好似民间年画中的"福娃"元素，贴近世俗审美。臂钏、手镯沥粉堆金，凸显立体效果。

月盖老人，居士装扮，花白胡须用白线与黑线均匀描绘，肌肤质感逼真，甚至可见老年斑点的细微点缀，右手持闪电型竹杖，左手高举，虔诚仰望。凝视近六百年前的容颜，仿佛听见晨钟暮鼓中，无数虔诚的祈愿正穿越时空，汇入壁画的璀璨星河。

信士，称最胜老人，是古印度念佛行者、施主、供养人的尊称。老人身着绿袍，双手胸前相合，虔诚目视前方，长髯下垂，沉思默祷。信士虽处于壁画边缘，隐于诸天菩萨的光辉之下，却以一衣一履皆史笔的写实力量，为后世留存了明代社会信仰的鲜活切片。

驯狮人，文殊菩萨的左下侧绘坐骑青狮与驯狮人。驯狮人一身武将装束，从胡须毛发来看，是胡人打扮，刀鞘是摩羯鱼的造型，整体采用沥粉堆金工艺，使得刀鞘颇具立体感。

驯狮人局部，下身红色外氅下一条绣有狮子花纹的白色裤子，脚下穿的是鹰嘴鞋，而普贤菩萨右下侧绘的驯象人，穿的也是同款鹰嘴鞋，这反映了壁画构图之巧妙。不管从整体还是局部，法海寺壁画的恢弘和细腻都超乎想象。

壁画在绘画技法上，多种描法线条的运用也堪称一绝。金毛吼采用钉头鼠尾描，勇猛、强悍和迅猛写实到位。金毛犼通常狮首龙身，鬃毛如火焰，双目怒睁，獠牙外露，头部转向观音。金毛吼为观音菩萨的坐骑，出自明代神话《西游记》与《封神演义》。

青狮，采用兰叶描‌为主，鬃毛的卷曲走向充满张力，末端细若游丝，锋利双爪在前交叉。壁画真迹馆内在导览冷光照射下，青狮瞳孔的朱砂反光与鬃毛的渐变层次纤毫毕现，令人惊叹于古代画师的"超现实"技艺。青狮为文殊菩萨的坐骑。

六牙白象，采用蘸笔描为主，把白象的毛发(眉毛、睫毛)、肌肉结构、以及蜷伏着的沉重厚硕等元素质感写实描绘的淋漓尽致，被学者视为中国古代动物画的巅峰。六牙白象是一种象征，表示到达彼岸的六种方法，为普贤菩萨的坐骑。

鹦鹉，位于水月观音左上部。鹦鹉多为佛菩萨之化身。白色羽毛，正中又用黑漆点睛，使得鹦鹉非常有灵动，一下子就活了。

帝释梵天"礼佛护法图"，气势恢弘，神韵流转，每一寸金箔的璀璨、每一笔线条的力道，皆诉说着古代画师"以艺载道"的追求。壁画中的祥云、花卉、运用透视技法，极具立体感，仿佛诸天降临，定格万千气象。

大梵天，头戴通天冠，双目炯炯，头后有圆形项光，身着天帝衣，衣袂飘逸如吴带当风，右手持长柄香炉，左手从侍女手捧的香盘取香丸，身后侍女擎华盖。在佛教中大梵天成了色界诸天之王，为释迦佛的护法天神，在中国佛教绘画中常采用帝王形象。

侍女，双手托有珊瑚的花瓶，面容秀丽，梳着精美的发髻，头戴首饰，身着华丽服饰，尽显优雅与端庄，人物神态和气质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珊瑚生于深海浊水，却洁净艳丽。在佛教文化中，珊瑚被视为坚韧吉祥之物，象征着对佛法的守护以及对众生的庇佑。

东方持国天王，身着细密繁复的甲胄，怀抱琵琶，琵琶古典精致，底部有精致刻纹，琵琶与天王的脸均为绿色。

南方增长天王，身着细密繁复的甲胄，脸色近黑，表情很萌，手持青云宝剑，寒光凛凛。

大自在天，传说为三千大世界之主、在三千世界中得大自在，即神话中的湿婆神。面部慈祥，端丽优美，身着菩萨服饰，三目八臂，第三只眼长在额上，脚踩绿色莲花，主手合十，其他各手分别持白浮、金刚铃、矩尺、杵等法器。身后侍女擎华盖。

功德天，凤衣宝冠，端庄富丽，右手持如意珠，左手放出五色云，云中有白象，象鼻绞玛瑙瓶，瓶中倾出种种宝物，"天女施功德，宝物现吉祥"。功德天右侧为随侍之咒师，头系白巾，右手持香炉；左侧一侍女，双手捧如意宝镜。

日天，原为印度神话中的太阳神，在佛教中为护法天神，主司乾坤运转。汉化后为帝王相。壁画中作王者像，双手持笏，头戴礼冠，冠上有红色日轮。

摩利支天，原为印度神话中的光明女神，她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在佛教中为护法天神。顶戴宝塔，八臂三面三目。正面善像微笑；左面猪容，忿怒丑恶，利牙外现；右面深红，慈颜和悦。手作毗卢印。

摩利支天常骑乘野猪，腿后站一野猪。野猪鬃毛犹如金线交织，獠牙外露，动态如冲锋陷阵。细节刻画入微，体现明代宫廷绘画的严谨与精湛。

坚牢地天，头戴火焰宝珠头冠，手拿谷穗，身后侍女擎华盖。魔王领诸魔军向释迦牟尼轮番进攻诱惑，并吼道:“我所作之业，汝已为证，汝之福业谁当为证？”释迦牟尼手指地，大地裂开，坚牢地神从地中涌出唱声“我是证明”。因此，成为护法天神。

韦陀，头戴凤翅兜鍪，双手合十横托金刚杵，身披明代武将制式锁子甲，兽首吞肩，腰束狮蛮带，金属质感逼真。与观音的薄纱形成刚柔对比。观真迹时，当冷光正面照射，金线隐于图案，而逆光照射每一条金线轮廓凸出，散发着耀眼光芒。神妙！

娑羯罗龙王，文人帝王形象，头戴白海螺头冠，手持玉圭，身后跟一夜叉，手托白色珊瑚等宝物。

帝释天，凤冠霞帔，双手合十，象征既有帝王女后之尊，又有虔诚护法之心。三侍女，一位擎宝盖；一位右手拈一牡丹花，左手托一牡丹花盆；一位位双手捧着山石盆景。帝释天服饰华丽细腻，绘制技法真可谓巧夺天工。

侍女，头戴珠花，情态自然，容颜姣好，丰腴圆润，发髻为双丫髻的俏皮形象，手托花篮，体态婀娜，线条婉约，与武将的刚硬形成刚柔并济之美。

北方多闻天王，因其常护卫如来道场并闻法故得名多闻。着七宝金刚甲胄，左手持供释迦佛的宝塔，右手持幡盖。人物形象精美，面部威严，胡须别样有趣。

西方广目天王，本誓为惩罚罪人。右手抓蛇，左手执珠。衣甲装饰繁复，行云流水，细节完美无瑕，绘制造型成熟，画面威仪。

菩提树天，手托绿叶黄花的菩提树枝，面容丰润慈和，头戴花蔓宝冠，身穿描金凤衣，璎珞环钏缀满全身，沥粉贴金突出立体纹饰，与菩提树叶的金脉呼应。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故菩提树也成为重要的佛教元素。

菩提树天局部。衣纹线条如流水般垂坠，细腻流畅，质感逼真，彰显华贵而不失清雅，服饰用金线勾勒出凤舞、龙翔、云纹、牡丹、菊花等近十种不同的纹样形式，细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辩才天，头戴宝冠，身佩八饰，两目八臂，袒胸赤脚，红裙绣有描金葵花。八臂中主手双手合十，其余六臂持火轮、宝刀等。左右两侧各站一狮一豹，后站一狐狸，它们都在恭听辩才天美妙的歌声。画工精细，用金描绘，野兽被美音驯服的神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壁画中对动物的刻画，同样具有专精技艺。瑞兽的每一只眼睛宛如一只灵动的小鸟，狐狸毛发根根分明，耳朵上的毛细血管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狮子、豹子身上的毛发质感十足，花纹纤毫毕现，精细至极。

月天，与日天相对，是佛教二十四诸天中掌管昼夜光明的重要护法神，体现"日月同辉，阴阳调和"的宇宙观。月天双手持笏，冠上有银白之满月。参观壁画真迹，借助导览冷光，光线扫过处，日轮金焰与月轮银辉交映，恍若置身宇宙玄境。

鬼子母，原为婆罗门教中的恶神，专啖食小儿，被佛法教化后成为专司护持儿童的护法神。鬼子母右手持宝扇，上绘有大海浮云、红日白月。身着大袖圆领袍衣，沥粉贴金勾勒凸起纹饰，脚穿云头鞋。左手轻抚童子头顶，他是鬼子母最喜欢的儿子毕哩孕迦。

毕哩孕迦，红衣小童子，依恋在母亲身边，双手合十，清澈的眼睛透露着天真。童子的稚气与母亲的慈爱，被画师赋予了深刻的内在感情，纯洁而真挚的母子之情，细致入微，打动人心。

散脂大将，统帅四大天王的二十八部众，身披铠甲，手拿大斧，从手部的线条就能凸显大斧的重量，同时充满张力的身形，以及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将衣服和飘带鼓起。

密迹金刚，是一位具有无比威力的神。坦露上身，鼻孔睁大，嘴唇紧闭，左肩扛巨大金刚杵，右手紧握，手臂肌肉突起，下身着一条大红金色云纹边裳裙。

阎魔罗王，面部表情生动，浓眉巨眼，肌肉纹理，衣物质感逼真，胡须根根分明，虬髯王者像，佩戴的为7旒冕冠，取天地玄黄之意。原为印度神话中管理阴间之王，佛教沿用其说，称为管理地狱的魔王，中国民间所传说的阎王即来源于此。

地狱鬼卒，牛头人手人身，披红色头巾，手持大锯，两脚似牛蹄，每脚四趾，力壮排山，此狱卒名叫阿旁。阿旁所披的方形红头巾，跨越近六百年后的今天，其样式和系法在一些地区或许还能看到。

艺术馆内的数字化复原不仅仅是光影秀，而是让壁画"活"了过来。运用数字技术一层层地将人物穿着的衣服放大、拉近局部细节，逐项介绍内容，让参观者能了解里面每一件衣服及其起源与流变。

画师们采用胎毛笔用白云母研磨制成的颜料，一笔一笔勾勒出纱上六棱花瓣，每朵花里有48条细密的线，这种细微与精妙难以复制。当站在幽暗大殿，手电筒的光掠过薄纱六棱花时，突然理解何为匠心如神，这不是壁画，是明代画师用敬畏之心绘就的永生之境。

驻足观赏，画面疏密有致，不仅可见诸佛菩萨的庄严妙相、飞天的飘逸灵动，护法的威猛无畏，更能透过金碧交织的色彩、刚柔并济的线条，感受一场跨越近六百年的"华严海会"。这种艺术与信仰的双重震撼，正是法海寺壁画不朽的灵魂所在。

从方寸间的惊艳，到百平方的恢弘，至今不褪色、未剥落，法海寺用最静谧的方式诠释着"最美中国"的文化厚度。在这里，每一步都是与历史的对话，每一眼皆是美学的觉醒。用科技解码传统，用敬畏延续文化，行在最美中国，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