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从容

白亮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温淑华</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从小,我便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不太愿意接触新鲜事物,性格中带着一种矜持,仿佛总是与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人们常夸我老成,玩伴们则说我沉稳。无论遇到什么窘境,我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容应对,游刃有余。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心境逐渐发生了变化。我开始喜欢追寻情感的波动,愿意投入到未知的生活中去。无论是在职场拼搏时的内心苦楚,还是在陪伴孩子成长中的琐事繁杂,面对困难和窘境时,我总爱照照镜子,静静地梳理一番蓬松的乱发,仿佛那乌黑的发色能给我带来信心、勇气和毅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侯小兰</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头上悄然生出了一缕银光闪闪的白发。起初,我以为是反光,便拿着手机对着头顶拍了几张照片,放大细看后,果然“证据确凿”,心中不免有些沮丧。曾几何时,我自嘲为“烫歪发根的自来卷波浪头”,并以此为豪。偶尔发现几根白发,我便会像猴子捉虱子似的,将它们挑出来“斩草除根”。然而,如今已过耳顺之年,初老的迹象如期而至。白发既斩不尽,也杀不绝,混搭在黑发中,颜色变成了水泥灰,清爽中透着油腻。最近,我住了两次医院,小护士们对我的称呼从“哥”变成了“叔”,这让我有些不淡定了。妻子来病房探视时,护士们“姐长姐短”地叫她,好像我们是老夫少妻似的,别提有多别扭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李 熠</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困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明明记得刚刚还在发微信,怎么翻遍了沙发的犄角旮旯都找不到?于是,我走到门外,拦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请他帮忙打个电话。谁知,电话铃声却在我背后响起。原来,我躺着玩手机时,随手将它搁在枕边,手机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我后衣帽里,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骑驴找驴”的闹剧。我尴尬地脱下外套,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沾着两根寸长的银发。此时此景,暮色已深,生命的角落洒满余晖,颇有“廉颇老矣”的悲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夏 丽</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事后,妻子劝我染发。我一听化学药水,头皮就发麻,何况还有致病的风险。妻子说:“要想人前显贵,头皮就得受罪。”我承认自己的头发迟早都会变白,但不甘心就此简单地“一染了之”,留下健康的隐患。尽管情绪受了小刺激,但脸上还是笑嘻嘻。于是,妻子不再与我杠劲,只是在她染发时,用剩余的染发液给我略加涂抹,以缓解我的焦虑。出门进电梯时,我忍不住对着镜面反光偷瞄两眼,头发黢黑,仿佛找回点青春的俊俏。妻子用陕普腔花搅我:“出去会朋友,小伙儿帅滴很呀!”听了这话,我的步伐也变得从容起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李玉华</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人常说:“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退休后的朋友圈,半径越来越短。偶尔与老同事相聚,感叹聚短离长。大家一见如故,容颜依旧。虽说有的已是鬓发染霜,但活力不减,比我染发更精神。难得聚在一起,茶水一泡,水果一摆,宴饮的氛围像极了当年在单位里召开茶话会的场面。主题不再是严肃紧张的工作汇报,而是养生保健和日常琐事。最从容的谈资莫过于“拿手菜”的制作,个个称得上是行家里手。只要此话题一出,添油的、加醋的,花样多多,调侃成了欢乐的佐料,飘得满桌香。当说到做粉蒸肉的厨艺时,有人打开手机录视频,气氛热烈,堪比专业烹饪课堂。搞得“大厨”都有些手足无措,笑得我前仰后合。其实,大家并非刻意学习烹饪技巧,而是追忆曾经在一起共事的欢愉时光。我从容地坐在“会场”,侃侃而谈,浓情蜜意萦绕心间。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时间在倒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庄国芳</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去年,外孙女喜欢养雏鸡,妻子买了一些鸡苗,圈在天台喂养。面对嗷嗷待哺的小鸡娃,我和妻子决定开车去离西安不远的高陵县城农贸市场买鸡饲料。那天,凭借着二十年前的记忆,我们驱车来到高陵。这里早已由县改成了区,市容市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集市不再是从前的样子。高楼拔地而起,宽阔的柏油马路取代了乡间小道。我们兜兜转转,穿村过巷,道窄路弯,却始终没找到集市。走进一处冷清的村子,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人影都见不着,想找个养鸡的农户更是难上加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遥遥领先</span></p> <p class="ql-block">        在街角处,我看见几个晒太阳的老人,默然坐在台阶上打瞌睡,便下车去打招呼。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睡眼惺忪地听明白我的来意,用浓重的方言说:“想买饲料,得到张卜镇上去买。”</p><p class="ql-block">        我问:“咋走?”</p><p class="ql-block">        她比划着手势说:“顺村道朝南走,就到咧。”</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车里,妻子问:“打听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我说:“老人家说,张卜镇上有专卖鸡饲料的。”</p><p class="ql-block">        妻子有些兴奋,问道:“张卜,哪个卜?”</p><p class="ql-block">        我见过路标上的标识字,便答道:“你的姓,萝卜的卜。”</p><p class="ql-block">        车沿着村道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总算驶入镇街道。忽然,妻子如梦初醒似地惊诧道:“原来是张卜呀……”</p><p class="ql-block">        我一脸茫然,冲她嚷:“对啊,我就说的是萝卜的卜呀,有错吗?”</p><p class="ql-block">        她愣了一下,缓过神来,笑答:“你说的是没错,可我满脑子想的是萝卜的萝,呵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怼她道:“那叫张萝,不叫张卜。你真是年龄大了,反应迟钝,嘴脑不一……哈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提供:白 明</span></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两个常拌嘴掐架的“杠精”,终于分出了胜负。我气定神闲地手握方向盘,像个趾高气扬的公鸡,从从容容地朝着挂有饲料经销牌匾的店铺开去。</p><p class="ql-block">        妻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喃喃自语,调侃道:“我咋忘开导航搜一搜了呢?嘿嘿,真快老年痴呆咧。”自信心受损的她,犹如一只产蛋的老母鸡,一路上笑得咯咯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25年3月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