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节前忆旧文往事

東山島展華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近段多雨,尤喜宅家,沉浸在书籍的墨香中,或是翻寻那些承载着往昔记忆的老物件,皆是惬意之事。今日,在诸多旧物里,我偶然发现一本证书。那是1989年在漳州市妇联举办的“十年改革与妇女”征文活动中,我荣获二等奖的证书,获奖作品是一篇名为《妻子的癖爱》的小小说 。同年,这篇小小说还获得中共东山县委宣传部与东山县文联联合举办的“我说这十年”征文二等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匆匆,三十六载如风吹过。如今,妇女节又将如期而至。在这个特别节点,兹将当年拙文晒出(附后),既是对往昔岁月的深情回望,也是以这种方式向妇女节献上一份独特的庆祝与敬意。(林长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妻子的癖爱》(小小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妻子向来喜爱穿戴,于她而言,这是一种独特的自我表达,本也无可厚非,然而在十年前,却显得极为“扎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彼时的农村,生活异常艰辛,人们的吃穿都极为朴素。去镇上一趟,哪怕只是瞧见个过滤嘴烟蒂,都会如目睹陨石般新奇不已。就说我娶妻那时吧,带去她家的二十块布料与那条银裤带,全是借来充场面的“道具”。日子久了,妻子发现衣橱里的衣物不翼而飞,还以为遭了贼,张口便骂:“夭寿贼,不得好死!”随后便是一阵哭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向她说明了实情,她才晓得我家不仅家底薄,还负债累累。在那个不温不饱的年代,若不如此,我恐怕得打半辈子光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在妻子虽钟情于衣裳,对吃住却并不挑剔。可即便如此,她的艳装浓抹在当时所引发的轰动,丝毫不亚于唐山大地震。妻子过门没多久,年近八十的老奶奶便整日唠叨,让我管管她,别打扮得太过招摇,免得惹人非议。我当时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夜里,我俩躺下后,我轻声对妻子说:“你虽说有文化,可毕竟是种地的,穿得太惹眼,别人会看不惯的。”妻子一听便知我口中的“别人”所指何人,她似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当即回应道:“我又不指望夫贵妻荣,穿的都是自己的嫁妆,你们也太过分了!”说实话,我有点怕老婆,又担心吵起来被人笑话,便搂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安抚了一番。过了会儿,我又说:“你那鞋后跟太高了,走田坎不合适,容易摔跤。”她却斜着眼回我:“你管得也太多了,我打扮漂亮,不也是给你长脸,真是好心没好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时语塞,心里不禁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确实管得太宽了。但还是忍不住告诫她,在那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荒唐时期,追求美往往会招来麻烦。村里有个爱赶时髦的美姑子,“文革”时无人敢娶,最后想不开进了精神病院。还有我婶子春景,五十年代被A国排华赶回祖籍,只因卖了几件洋衣服就遭批斗,无奈去了香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这些例子非但没让妻子听进去,反倒把她惹恼了。她提高音量道:“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气得血管直跳,便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不听,就别在这儿待着。”说完,我转过身,在床中间划了道“楚河汉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亮时,我看到她的眼泪湿透了枕头,她竟真的收拾包袱要回娘家,连结婚证都拿了出来。我知道事情闹大了,可又不想丢了丈夫的面子,于是冲上去抢结婚证,她却攥得更紧了。我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一个踉跄。这下可好,事情彻底闹大了,家具都成了我俩的“武器”,幸亏左邻右舍及时赶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妻子回了娘家,其实并非感情破裂,而是封建思想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隔阂。过了许久她才回来,之后虽不再浓妆艳抹,但我们之间的话也少了,彼此的表情如同各种标点符号,让人难以揣测内心想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年一晃而过,春景婶从香港回来探亲。我带她在热闹的集镇闲逛,如今的集镇五彩斑斓,流行服饰琳琅满目。春景婶感慨道:“你瞧,现在家乡男人戴女人的戒指,女人穿男人的裤子,这说明了啥?”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生活水平提高了呀。”我明白“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的道理,改革开放十年,温饱解决了,人们自然开始追求美。春景婶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她仿若老师般接着说:“每次历史变革都会在服饰上有所体现。从古代的旗袍到五四运动的裙子,从解放初的黑白到‘文革’的灰绿,都带有政治色彩。”我点头称是,改革开放后的流行色,可不正是社会充满生机活力的彰显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忽然,春景婶灵机一动:“现在大陆鼓励农民进城发展第三产业,你可以让你老婆开个衣摊呀。”我笑着说:“您说对了,她都开了近两年了,走,去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来到成衣市场,人来人往,各种时装像万国国旗般挂满了摊位。春景婶惊叹:“这儿简直像小香港呀!”她着实没想到家乡变化如此之大,与她当年被批斗的时代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她边摸着商品边说:“香港有的,这儿几乎都有了。”说着,我们来到妻子的衣摊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寒暄过后,春景婶指着一叠过时的衣服问:“怎么还卖这种衣服呀?”妻子埋怨道:“以前他们说太好看不让穿,当初这衣服想买都难,现在十块钱都没人要。”春景婶附和:“是啊,现在连老奶奶都穿西装戴手表了,谁还买这个。”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望着那叠被时代淘汰的衣服,我深切感受到改革开放给人们带来的观念转变与物质精神追求的提升。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那以后,妻子和我又变得亲密无间,常常如热恋时般有说有笑,你说这事怪不怪?</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