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明：徒步世界第一人

黄大信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徒步环球旅行的人是湖州人潘德明。

潘德明（1908~1976）出生于湖州一个“红帮裁缝”家，幼时喜欢运动，常到道场山的万寿寺游玩。方丈看他天真活泼，常带他到山巅饱览湖州城中的景色，远眺太湖，使他眼界大开。方丈还给他讲了唐代玄奘大师历经艰辛磨难去西天取经的故事，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周游世界的种子。

为了实现周游世界的梦想，潘德明每天沿城墙跑步，练就了一双铁脚板。每年暑假父亲去德清莫干山缝衣，他也跟随前往，时常步行几十里山路下山帮助采购蔬菜。他还在家门口的河中学会了游泳，能在城西龙溪港的激流中穿梭自如。在东吴大学附中（今湖州二中）读书时，他是“长跑健将”和“跳高大王”，这一切都为他以后徒步环游世界锻炼了强健的体魄。

1930年春，潘德明在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上海青年李梦生邀集8位青年组成“中国青年亚细亚步行团”，计划分三期徒步走遍亚洲。他觉得这可能是实现自已多年来周游世界愿望的一次机会，就把在南京的西餐厅卖了。等他赶到上海时，步行团已经出发，于是他马不停蹄赶到杭州追上了旅行团。旅行开始没多久，就有3位团员吃不了苦先后离开。

当步行团到广州时，只剩下李梦生、胡素娟和潘德明3个人。在广州出境后，3人乘船到越南海防港，因不敌炎热和劳累，步行至西贡（今胡志明市）时，李梦生和胡素娟也病倒了，准备打道回府。

在这种情况下，潘德明愈发坚定了徒步旅行的信念，决心把行程拉大，独自一人环球旅行。他在1930年元旦买了一辆英国产的兰陵牌自行车，越过越南边境，经金边横穿柬埔寨到达泰国。之后沿着马来半岛南行，辗转来到新加坡，受到当地华侨英雄般的欢迎。新加坡中国领事馆为他办理了周游世界的护照，总领事为他题词：“万里壮游”。

他历时8年，还先后到达印度、伊拉克、叙利亚、埃及、意大利、法国、英国、美国、古巴、巴拿马、新西兰、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等40多个国家。

有“万金油大王”之称的著名侨商胡文虎接见了潘德明，他掏了一大笔钱，并呼吁当地华侨为潘德明捐助路费。潘德明备受鼓舞，找人制作了一本《名人留墨集》，胡文虎是第一个在《名人留墨集》上面题词的人。他写道：“我希望全世界的路都印着你脚车的痕迹。”

潘德明自制的《名人留墨集》共260页。他在扉页上自述其志：“余此行乃以世界为我大学校，以天然与人事为我之教科书，以耳闻目见，直接的接触为我之读书方法，以风霜雨雪、炎荒烈日、晨星月夜为我之奖励金。德明坚决地一往无前，表现我中国国民性于世界，使知我中国是向前进的，以谋世界之容光，必欲达到目的而无退志。”

这本册子里面有中外名人用世界各种文字书写的签名和题词，包括20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亲笔手迹，以及世界各地1200多个组织团体和个人的签名题词。此外，留墨集中还有潘德明所到各地大量的地方邮戳。

潘德明从新加坡乘海轮来到印度，拜会了大文豪泰戈尔。泰戈尔对他的壮举赞叹不已，泰戈尔说：“我相信，你们有一个伟大的将来。我相信，当你们的国家站立起来，把自己的精神表达出来的时候，亚洲也将有一个伟大的将来。我们都将分享这个将来带给我们的快乐。”赞誉他为“亚洲人的骄傲”，邀他共进午餐，还在《名人留墨集》上签名，并赠送了一幅画稿。

在泰戈尔留言的下一页，是圣雄甘地的照片和签名。甘地送给他一面自已编织的印度国旗，流着眼泪说：“希望我们两国迅速地自强起来”。他还见到了日后的印度总理尼赫鲁。

此时，潘德明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只想看看世界的小老板了，他已经将为民族独立而崛起当作自已的责任。他在给家人的信中写道：国人期望之殷，德明自当勇往直前，宜振民族精神，以雪“病夫”之耻。

一路上，他穿过原始森林，拿着锣鼓边走边敲，用于吓退猛虎野兽。他在埃及的沙漠中迷路，幸遇华侨得救。他的事迹和照片被刊登在各国报纸上传遍了世界。

1931年4月，潘德明从印度西行穿越沙漠，路遇强盗，经央求才留下了《名人留墨集》和罗盘。

1933年7月，潘德明步行来到法国首都巴黎，将足迹留在了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凡尔赛宫、国会大厦、巴黎圣母院等地。他拜会了法国总统阿尔贝.勒布伦。

正在巴黎休养的张学良将军从报上得知潘德明周游世界到达巴黎的消息后，由中国驻法公使顾维钧介绍，在寓所和潘德明进行了热情的谈话，在认真倾听了潘德明讲述的旅行经历和计划后极为感动，欣然挥笔疾书“壮游”二字，并赠送了一笔旅费。

这天的日记中，潘德明记下了和张学良会面的情况及感想：国人期望之殷，感人肺腑，德明自当奋勇直前，力振民族精神，雪“东亚病夫”之耻。

潘德明进入德国后，受到了希特勒和戈培尔的接见。对世界充满野心的希特勒竟然和这个25岁的年青人谈了两天，详细地了解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还为潘德明画了一幅画像。

潘德明到英国拜访了麦克唐纳首相，首相对他说：我们英国有句谚语，“经历是智慧之母”，世界像一部百科全书，不外出旅行，就像只读了那部书的一章一节。

在英国华侨的支助下，潘德明乘船于1934年1月到达美国纽约，然后去加拿大渥太华，绕了一圈后又返回美国。

在华盛顿，罗斯福总统接见了潘德明，并赠送他一枚金牌。罗斯福总统对潘德明说：“这是美国人民赠送给你的，你应该享有荣誉，荣誉永远属于有奋斗精神的人。旅行家先生，希望你在今后的旅途中再勇敢些。”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前往密西西比河、内华达山脉等不同地区深入了解美国。

1934年，美国芝加哥举办世博会，他是以个人身份参加世博会的中国人。在那里，他看到了中国与世界科技强国的差距。他参观福特汽车公司时，被美国汽车行业深深震撼。讲解员送给他一个小纸盒，里面装着12种生产汽车的原料，如石英石、铁矿砂等，这些矿藏在中国各地储量丰富。他因此立下了去青藏高原考察，探寻这些原料，用科技救国的远大志向。

为了尽快赶回祖国，潘德明第一次搭飞机到了古巴，然后经巴拿马、过旧金山，横渡太平洋到夏威夷檀香山后，换船继续西行，经斐济群岛，终于远行到澳洲、新西兰、悉尼，逗留了一段时间后，乘船到了印度尼西亚。

1935年，在澳洲一个偏僻的山坳处，潘德明成了土著人的俘虏，他被绑在树上，长矛对胸。在大难临头时，他急中生智，用新学的毛利语说明自已的身份。顷刻间俘虏成了上宾，长老请他喝蜂蜜酒，吃毛毛虫和烤蜥蜴。不能辜负主人的盛情，碍于礼数，他只能囫囵吞下。第二天长老派了手持长矛弓箭的武士，护送他通过隘口。1

潘德明最初的计划是访印尼后，把日本作为环球旅行的最后一站，但其时日本正侵占着我国东三省，军国主义气焰嚣张，义愤填膺的他取消了日本之行以示抗议。

1935年10月15日，潘德明抵达新加坡，胜利完成了环球一周的壮举，成为人类历史上，用双脚丈量地球的第一人。1936年6月10日，潘德明由云南入境回国，于1937年7月6日返回上海。

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国难当头，潘德明原打算考察青藏高原的计划无法实现，于是他把世界各地华侨捐助的10万美元考察费用全部捐给了抗日事业。此后，在公开的媒体上，再也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1937年潘德明回上海结婚后，曾在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短暂工作。1949年后，他长期处于失业状态，后曾在昆明益兴汽车材料行工作。由于父亲曾经是小有名气的裁缝，潘德明便子承父业，靠熨烫衣服生活。还靠绘画手艺兼画宫灯养家糊口。

1976年10月18日，潘德明听到“四人帮”倒台的消息大喜过望，因多喝了几杯酒突发心肌梗塞而辞世，终年68岁。

1979年，出版社编辑季一德听闻了潘德明徒步环游世界的故事，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开始四处探寻相关线索。几经周折后，他在上海永嘉路派出所一堆即将销毁的旧档案中，找到了潘德明的个人护照、一本重达4公斤的《名人留墨集》以及大量书信。在接下来的5年时间里，季一德对这些珍贵资料进行了仔细整理研究，1984年，他撰写的《环球旅行记——旅行家潘德明的故事》正式出版，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位传奇旅行先驱的传奇人生。

徐悲鸿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