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四十六年前的自己夜游校园

海子了(吴钧)

四十六年的长度对于人生的河流已经很长了,起始两点之间,我只能遥望16790天前1979年的秋天,我怀着必然的虔诚进入宣化的母校,自1979年第一次忐忑不安拎着行李进到宣化二中后面的地院,正是银杏树叶金黄灿烂,白杨叶落窸窣,槐树花散尽,草木葳蕤,入学的校园里充满生命的繁华和喧嚣,这个院子在宣化西南方向的地院巷。<div><br>我是个刚刚走进校园的新生,在我的前面聚集着文革后高考入学的77、78届的学长们,我们也被幸运地以当年5.6%高考录取率,与前面二届统称为“新三届”大学生。但是,我知道79与前面师兄师姐们的差距该有多大,虽然也插过队,也经历过无书可读的饥馑,想着开始了新的生活,我还是小心翼翼走进校园。</div><div><br></div><div>一切都从找寻想象的印迹开始,我围着校园走了一圈,每一个脚印都不敢迈得太宽,也不敢走得太远会不会转向迷路。</div><div><br>校园是简朴,耳边回荡着校园广播喇叭“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的旋律,穿着简朴素面朝天的校友眼光清澈脚步匆匆,肩挎洗得发白的帆布地质包,去往上课的教室,去往阅读的图书馆,去往安静的自习室。</div><div><br></div><div>我望见寂静校园的夜晚除了读书时全神贯注翻书窸窣声外,再无杂音,窗户里透出灯光,窗叶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图书室里处处留着我们尚未离去的印记,一小堆标有“待归还”记号的图书馆藏书;随手丢在一边的各种杂志,记得经管系的几位学姐每次都是匆匆忙忙驾轻就熟借到新到的期刊杂志,“小说选刊”,“读者”等总会落入她们的手中,先睹为快。</div><div><br>很荣幸与产生许多杰出77、78级学长们共处一座校园,见识了他们的勤奋与刻苦,从他们身上学到宝贵的精神财富足够我们享用一生。写下这样的文字想象几十年后的我,也可能读到它,会说这是意想不到的“唐突之文”,没有可能的文字。</div><div><br></div><div>但文字是有想象的,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心灵,写一篇穿越时空的文字,就像苏联女诗人茨维塔耶娃《致一百年过后的你》,诗句凄美,让人唏嘘。那时我想模仿女诗人所写“致一百年后的自己”。想着我可能腐朽,但愿精神不死,还不时被人提起。</div><div><br></div><div>还没有抵达百年终点,自己就设想了致46年后的我,这些都是魂牵梦绕的校园,这都是心心相印的同学,我不会挑选喧嚣的白天走进校园,我有点自卑和惶恐,在那些成就傲人,收获满满的校友面前,我想一个人悄悄地返回校园。</div><div><br>我离开市区走进校园,灌木林拦不住我,任何东西都拦不住我,因为梦中人走路是执着的。我想在一个夜晚回到寂静校园的感受,去石家庄的裕华大街校园,去正定新的校园,偌大的校园空旷无人,就像自己按捺不住惊喜一样,昨晚我又回到了这座校园,那里的景物依旧,只是没有人影,曾经的树林,是我谈恋爱的地方,就在那里结束了我感情------。</div><div> <br>我为情而生,生于五零后,经历了生命的曲折和反复,有过许多不顺心的委屈,但就像我的78届学姐去年成都聚会说过一句震耳发聩的话:“我入学了一所不太有名的大学,却遇见了一群最好的校友”,这是我们的幸福和幸运。于我而言,我体验了四十多年前最纯美的情爱,这就够我受用至今,念念不忘。</div><div><br>月光能给人造成奇异的幻觉,即使对梦中人也不例外。我肃然站在有点陌生的校舍前,有点战战兢兢手足无措的囧态,毕竟我离开校园生活太久了。我好像一个空洞的躯壳,而难以面对鲜活的靓丽的青春面容的学弟学妹们她们是有生命的鲜花、在呼吸着青春光泽的宠儿。</div><div><br>我一直没注意到,一朵乌云已经遮没了月亮。乌云有好一阵子徘徊不去,就像一只黑手遮住了脸庞。顿时,幻觉消失了,窗户的灯光也一齐熄灭。我面前的屋子终于又成了荒凉的空壳,没有灵魂,也无人进出。在那虎视眈眈的大墙边,再也听不到往事的细声碎语。</div><div><br>夜晚,乘着风进入这个安静的院落。我有过多次半夜在院落里行走的过程。北方的夜晚有些凉意,可我心里盛满一个春天。我走在草地上,草软软的。我就是只蹑足小动物,心怀忐忑,每一步都踩不出声音。</div><div><br></div><div>我走过地质系大楼,走过图书馆,走过联九教室,走过水工系实验室,更多还是在经管系小楼前徘徊。树是安静的,园子是安静的,所有的宿舍都静谧无声,这是我一个人的夜晚,我与他们单独相处的一个时间段落,所有人都熟睡了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我坐在校园的一隅聆听他们的对话,聆听他们内心的声音。我只让自己的耳朵发挥作用。</div><div><br>我是个调皮的夜游者。行走时,我发现是我的另一半在走动,静坐时也是另一半安静了。我一遍遍抚摸那些雕像,抚摸他们的脸,我摸着他们脸上的纹路和微笑,我甚至用指头叩了叩他们的胸脯,我很想知道他们与校园风雨,不离不弃,一直相拥可我触摸到是他们的心跳,他们在我的指头下发出有力的声音。</div><div><br></div><div>我的另一半是46年前的自己,充满学习的热情和对山野的憧憬,没敢设想46年后的今天情形,我一直以山野清新的风吹拂为快事,未曾忘记校训“达观博物”的箴言,仰山慕水快乐生活着。对于那些恩师的教诲一直铭记在心,如切如磋,如琢如磨。</div><div><br>一万六千七百九十天的日子逐行逐页地翻了过去,蓦然回首,我在灯火阑珊处,徘徊不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