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1970年代(二)——小学时光

梁余温泉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a href="https://www.meipian.cn/5b2vmgbw?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2754314" 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记忆1970年代(一)——飞机降落</a><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入学</div> 1973年旧历癸丑年过后,我已经虚龄八岁(其实不到六周岁半),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村里的小学在正月二十开学,当时全国学校的新生入学始业时间,都是在寒假结束后的春季学期。<br> 正月二十那天,阴阴沉沉,早饭吃过糁面粥,我正在爷爷奶奶住的南房家里和小朋友捉迷藏,这时从大街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大人们的说话声,我们正玩得起兴,就顺势藏在门扇和酸菜大瓮形成的旮旯里,<br> 女老师:“这院里该念书的孩在哪里?”<br> 母亲:“正耍呢。”<br> 女老师:“快叫出来。”<br> 母亲:“小孩们,俺孩在哪里?”<br> 小伙伴:“在南房门背后藏着。”<br><br> 话音未落,脚步声已出现在我的跟前,我无奈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来女老师是和我同住南街的二十出头的邻居李文爱老师,她笑眯眯地把我从门旮旯拽出来,亲切地抚摸着我的脖子说:“走,跟我念书去。”随后,我挎着母亲早已为我缝制好的书包离开了家,踏上了与我一生有缘的学校,同时也开启了我的治学之路。 <font color="#9b9b9b">温源小学旧址(2008年8月拍摄)</font> <font color="#9b9b9b">温源小学旧址(2025年2月拍摄)</font> <font color="#9b9b9b">温源小学1970年代的平面图</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的农村小学课桌凳(网络图片)</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农村小学上课(网络图片)</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学校</div> 七十年代的温源村小学,在村北沟里口往东100米处,府君庙旧址(九十年代改作村里养老院,后来是温源村红白理事会所在地。随后,温源小学校迁到村南的南阁东面,2012年因生源减少,温泊两村小学合并,政府在温源泊里两村的交界处建起一所设施先进的小学校,近几年,生源日渐稀少),小学校的大门正对着村里的戏台,坐北朝南的校门,比普通人家的街门高阔出三分之一,两扇黑漆木门非常结实,进入校门,迎面是一座宽大的影壁,上面自然书写着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br> 温源村的小学校由两进院落组成,前面院子较低,东西排房共有四个教室,东排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供外地老师居住,记得昔阳眭风露老师和小学同学郜宇欣父母都在这个院子里居住生活过。<br> <div> 走上一个缓坡,后面院子比前院的地势高出一米五,后院子比前院的面积多出一半,北房由两间教室和一间教师办公室(中间)组成,西排房有两间教室和一间教师办公室(北侧),背后是男厕所和垃圾池,东排房由两间教室和教师灶房(北侧)组成(大师傅是我的南街邻居翟如珍老人,时年五十左右,腿脚不很灵便,看见他从沟里的辘轳井挑水回来一瘸一拐摇摇晃晃颇费力气,真想帮助),东排房后的东北角是女厕所。前院和后院的交界处垒起花墙,后来又做了两个水泥黑板墙,记得有一年过“六一”时,喂马人王联喜老师任温源学区校长,不借助任何工具,也不用黑板擦修改,信手拿起粉笔就写出极其漂亮的空心美术字,至今都佩服不已。<br> </div><div> 那时的教室极其简陋,前墙是砖木结构,后墙、界墙、山墙都是土坯垒制,窗户还是农村民居的木头小格子窗棂,上面糊着粗粗泛黄的麻头纸,课桌是不到一米五长的条形桌,凳子也是20公分宽的条凳,能坐三个小学生,我们在课桌上画有楚河汉界,特别是男女生的界限尤为分明,我们在桌面下的两根平行的横框上来回缠上小细麻绳,就可以把书包放在那里了。冬天取暖时,教室的门旁就要垒一个土坯泥火(村民称“牤牛火”),打制并晒干煤和烧土混合的“泥糕”作为燃料,村里派人专门看火,有时候因泥糕湿或晚上做火早,到了三九寒天,往往早上到校火熄了,这是我们高兴的时候,找柴生火掏炉灰,烟雾弥漫,吵闹不停,差不多两节课就混过去了,那种狼烟忽突呛喉咙辣眼睛的感觉,使幼小的我痛并快乐着。</div>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的小学课本(网络图片)</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的小学课本(网络图片)</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的小学课本(网络图片)</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的小学课本(网络图片)</font> <font color="#9b9b9b">1970年代学生用的石板(网络图片)</font> 那个年头,小学生一年的学杂费和书费在一元伍角左右,高年级在两元左右,不要小看这一两块钱,许多家庭有好几个孩子上学,都交不起,不少孩子早早就辍学了。<br> 那时正常的男劳力一天挣10分的公分,到年底分红时,有时候一天才挣几毛钱,除了家里的柴米油盐等必要开支,再缴纳了家里的口粮款,导致村民大都是欠款户,只能依靠卖点偷偷养的鸡下的鸡蛋糊口。<br> 那时的学生买不起钢笔、油笔、铅笔和各种练习本,拥有钢笔的学生很少,有时候钢笔没有墨水了,就向有钢笔的同学借几滴墨水,到时候如数还给。<br> 绝大多数的学生使用着一种简单而质朴的学习工具——石板和石笔。石板是一块方方正正的薄石板,表面平滑,泛着淡淡的灰色光泽。开始是让家长到山上采下石头片,做成可反复使用节能环保的石板(后来供销社售卖几毛钱的带木框的石板,人们就不去采石片了),石笔则是由含有滑石粉的石头制成(孩子们在山上就可采下),形状类似今天的铅笔,但更为粗犷,使用时需要在粗糙的地面上轻轻摩擦,以露出尖锐的书写端。<br> 每天清晨,学生们背着书包,书包里装着石板和几支石笔,踏上了上学的路。在课堂上,他们坐姿端正,小手紧握着石笔,在石板上认真地书写着。石笔与石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七十年代教室里特有的旋律。<br> 由于石板和石笔的特性,书写的内容并不能长久保存,一旦写满或写错,擦石板的话,就比较简单,要么吐口唾沫,用手掌来擦,要么直接把袖子当作抹布来擦,不过回家要挨母亲的一顿胖揍。<br> 在那个物质并不充裕的年代,石板和石笔成为了学生们最亲密的学习伙伴,陪伴我们度过了无数个求知若渴的日子。那些在石板上留下的字迹,虽然早已随风而去,但那份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学习的热爱,却如同石板上的刻痕,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中。石板和石笔,书写着七十年代的独特人生。<br><br><div> 记得小学语文课本,扉页上即为伟大领袖毛统帅的大幅画像,下方为红色楷体大字曰:“毛主席万岁!”。接着学习:上中方工,人口手,工人,农民,解放军,拖拉机,汽车,飞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等等字词。<br> 课文只有一句话:“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所配画面有趣:深夜,月光下,几个手持红缨枪的红小兵和一个挎着步枪的民兵,押着一个长得鼠头獐脑歪瓜裂枣的老家伙(老地主)走在田野上。意为:阶级敌人(老地主)夜里破坏农业学大寨,被红小兵和民兵战士一举擒获。可见阶级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所以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br> 后面的课文以及以后几年的课本大抵都是阶级斗争的故事,比如刘文学勇斗偷辣椒的老地主壮烈牺牲……或者是英雄人物故事,草原英雄小姐妹,小英雄戴碧蓉……所有的花鸟虫鱼、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都不在小学语文课文之列,仅有的小动物也只是出现在“小马过河”之类的以思想教育为主的寓言故事中。</div> <font color="#9b9b9b">温源七年制学校全体教职工合影(1979年5月)</font> <font color="#9b9b9b">温源七年制学校女教师合影(1979年5月)</font> <font color="#9b9b9b">温源小学1979届师生合影</font><div><font color="#9b9b9b">35位小学同学中,我和周德升(考入平定师范,任教)、裴风彦(当时学习成绩优秀,初中毕业后,接班进入信用社工作)、郜宇欣(高考考入晋中师专英语系,现在榆次中国银行工作)、裴志宏(高考考入晋中师专,现在张家口工作)、苏千昌(初中毕业,本家兄长领到郑州学会了汽修技术,定居郑州)、裴福禄(高中毕业,在税务局工作)、王建红(在阳泉钢厂工作)、翟瑞红(高中毕业,在和顺化肥厂工作)、裴卫亮(教师)、施瑞军(高中毕业,在交通局上班,二十多年前车祸罹难),共11人脱离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在外工作生活,其余的男女同学大都以务农或打工为生,这几年,大部分同学都在县城或榆次等地居住看孙孩外甥。</font></div><div><font color="#9b9b9b">人生无常,尤为可惜的是,小学同学中有施瑞军、药彦兵、李翠英、成建兵四位同学英年早逝,给亲人及家庭带来极大的创伤和痛苦。<br>我为人师之后,经常鞭策教育鼓励众弟子:“习惯播种人生,细节决定成败,知识改变命运,执著创造奇迹”。<br>祝愿我的小学老师和同学们,及天下苍生平安幸福!<br></font></div> <font color="#9b9b9b">弹弓</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老师</div> 我念小学时,校长是泊里村人耿林喜老师,一个黑瘦矮实的中年男子,典型的刀条脸,脸上有些浅浅的麻子(学生起绰号“疤条条”,这里对老师不尊了),讲话时慢条斯理,走起路来小碎步,小学快毕业时,看了《水浒传》之后,觉得耿校长就是活脱脱的“黑三郎”及时雨宋江。<br> 夏日的星期一,耿校长郑重其事地召开学生大会,布置安排全体男生在星期五下午把最好的弹弓拿来,星期天下午学校统一组织学生到村北的石窑坡山上打鸟,全体学生群情振奋喜出望外,许多男生都是弟兄三四个,家里就一把弹弓,这时候,家长赶紧请人帮忙制作,尽量做到人手一把,做不起就先从别人家借一把,我家只有一把弹弓由我大哥占有,我也没再要求父亲制作,准备星期日下午当看客,后来发生的事情,充分表现了我的清静无为的先见之明。心心念念衷心期盼的星期日快来了,星期五下午让学生带来弹弓,耿校长下令各班老师把本班学生弹弓收齐,名义是检查是否合格,我看见老师们把弹弓都套在胳膊上满满当当,送到了后院西排房北头的教师办公室,众多痴痴的少年还在等待校长整队集合去打鸟,没想到一直到天黑也没动静。<br> 第二天,老师们公开宣布,鉴于村民不断投诉学校不好好教育学生,学生们经常用弹弓乱打东西,把村民屋顶的小灰瓦打碎不少,导致屋顶漏雨,还打破了不少村民的玻璃,甚至打伤人的事件也时有发生,星期五下午学生上缴的弹弓全部予以没收。此消息一出,引发了巨大的反响,失望悲恨哭天抹泪不在少数,那时候男孩子手中的弹弓不亚于现在的手机那么珍贵,用炮线丝精心缠绕的弓把,用小平车或自行车的红内胎做的拉皮筋,若是汽车青灰色内胎做拉皮筋就更上档次了,包泥丸子弹的包皮是真正的牛羊皮,关键是部分男生和一些女生为响应校长的打鸟号召,从别人家甚至外村借了弹弓来充数,家长只好硬着头皮找耿校长说情,据说把弹弓认领回去了。此后,众多的学生背地里暗暗根据耿校长的长相特点诅咒了很长时间。<br> 1976年,我上四年级。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天裂地崩(3月吉林下陨石雨,最大的陨石1770公斤;7月唐山7.8级大地震死亡24.2万多人,重伤16万多人,轻伤不计其数,城市夷为平地,是20世纪最为惨重的灾难);伟人去世(1月周恩来总理去世,7月朱德委员长去世,9月毛泽东主席去世);改朝换代(英明领袖华国锋上台,一举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br> 教过我的小学老师,有刘先梅老师(已去世)、李文爱老师、王云祥老师(李文爱老师的丈夫)、眭风露老师(昔阳人,在九十年代患急病去世,丈夫赵海珍在温源焦化厂当司机)、王福莲老师(泊里村人,九十年代在县城云龙巷居住跟我是对门邻居)、董会仙老师(平定人,后调回和顺一中任图书管理员,是曾任和顺一中副校长黄在恭老师的妻子)。<br><br><div> 记忆最深刻的小学老师是苏绪昌老师,1977年国家调整了大中小学新生入学时间,由春季入学改为9月1日的秋季入学,并延续至今,本该升五年级的我,父母亲选择让我留级,于是,我在1977年9月新学期重读四年级,这样就有幸成为苏绪昌老师的学生。<br> 苏老师当时二十四五岁,中等个子,精精瘦瘦,长马脸,经常面带微笑,两颗虎牙欢喜地跟人打着招呼,略带腼腆,说话或讲课脸色微微红着。苏老师属于共和国的同龄人,文革断送了他们包括读书上学在内的一切,他先在村里劳动,教我们的时候是以代教或民办老师的身份出现的,这时,苏老师已经结婚成家,他儿子有一周岁左右,因为苏老师的家离学校很近,断不了就抱着孩子来学校,我们也经常逗着玩,后来,苏老师的儿子先是在和顺县城代理着联想电脑,后来去大城市发展了,生意打理的风生水起红红火火。<br> 由于时代的因素,苏老师虽然知识底子薄,但他很爱钻研和学习,经常看到他不停看书写画,反复地抄抄写写。他教语文、教数学、教体育、教唱歌、教画画甚而教跳舞,他对待工作极其认真负责,语文从汉语拼音的字母入手,不厌其烦地讲授,弥补了我们以前的知识空白,对我来说,小学语文的字词句全和拼音知识有关,对课文分析透彻,再加上严格要求我们背诵成语、课文和名句,我的作文又常常被苏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小孩子的虚荣得到满足后会更加发奋努力,这样就快速地提高了我的语文成绩。数学方面,苏老师的讲解细致入微,各种题型的解题办法都归纳的深入浅出丝丝入扣,每天布置的作业,苏老师在教室里面批面改,没有一个同学无故不完成作业,有了问题当面纠正,我的数学成绩马上跃为班级第一,是苏老师手把手地引领着我们一步一步前进着。<br> 1978年6月,四年级的期末,联校组织李阳公社各村小学的四年级学生到公社所在地南李阳村联考,记得母亲给我带了烧饼,还带了一块钱的盘缠。苏老师在考前信誓旦旦地说,这次联考,谁要能考下全公社第一名,我就奖谁一支钢笔。<br> 考试结束后,约过了一周时间,一天下午,苏老师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两支钢笔,站在讲台上说:“告诉同学们一个好消息,这次公社联考,咱班是均分第一,特别是白瑞宏同学获得了公社第一名,联校奖励他一支英雄钢笔和一个笔记本,我兑现考前的承诺,自己买了一支包尖钢笔奖给他。”苏老师说完,让我站在讲台上,面对同学们,兴奋而自豪地接受了奖品。<br> 那天放学后,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母亲正和几位妇女聊天做针线活,我把母亲叫到门口,对着她的耳朵告诉了这个喜讯,几位妇女还以为我出了状况,也不去忌讳别人的隐私,连忙询问,母亲满脸灿烂地说:“俺孩不赖,考了公社第一,以后好好学习,考到县城念书。”众妇女啧啧称赞,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br> 1979年6月,苏老师把我们代到了五年级,和顺一中在全县范围内招收九十名初一重点班新生的文件早已下达,我们班经过公社预选,有八九个人入围,有资格去和顺一中参加选拔考试,最终我班有我、施瑞军、郜宇欣三人考入一中。<br> 苏老师当民办老师十多年,全家五六口人,唯他一个人挣着极其微薄的薪水养家糊口,抽空还得耕种自留地,生活颇为艰难,终于在八九十年代熬到转正,现在也光荣退休了。我曾在县城遇见苏老师看护孙孩,还是那么的质朴善良,绵声绵气跟人招呼着,流年似水,回首往事,如果没有苏老师当年的精心教育和竭力培养,哪能有我今天的生活与成就,终生难忘并永远感恩致谢苏老师!</div> <font color="#9b9b9b">2018年,李杰、药守荣、苏千昌、白瑞宏在一起</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杂忆</div> 我和小学时的小伙伴们快乐地玩着,苏老师曾让我任学习委员,我专注于学习就推辞了,当了一段时间的起歌委员(文艺委员),电影《决裂》的主题歌《满山的松树青又青》“满山的松树青又青,满山的翠竹根连根,新型的大学办得好,他和工农心连心”,乐曲很优美,唱了很长时间,还有电影《闪闪的红星》的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要么就是文革主题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等。<br> <div> 小学时代,我和李杰、苏千昌、药守荣、成建斌,因为都在温源村南街住,上学、下学形影不离,课余、假日上山下河、爬树捅鸟常在一起玩耍,自然成为了撒尿和泥的发小。<br> 药守荣(药三)个子不高,身体素质极佳,爬坡上树无所不能,打纸摔炮、打瓦、打耳、赶累蛋、赶老窑、跑马城甚至连女生玩的丢骨头拐也会玩,我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不太会这些活动就极少参与,很羡慕药守荣的全能。他家中姊妹兄弟六男一女,跟我家是隔壁邻居,生活颇为艰难,甚至他母亲把玉茭面窝窝头都锁在柜子里,不让念书孩子吃,等地里劳动的父兄回来才行。我家的条件稍好,窝窝头是敞开吃,并且还能在窝窝头上用筷子扎几个眼,然后滴进几点麻油,香香地啃着窝窝头。1978年元宵节时,正月十四黑夜,不知何人把我邻居家下午刚垒起的塔塔火推倒了,次日上午,一群小孩子就议论起这种不良行为,药守荣就说:“这分明是破坏二年建成大寨县啊!”此语一出,引发哄然大笑,孩童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每一颗稚嫩的心灵,并在许多日子里成为小孩子们的口头经典语。他初中毕业后到煤矿下窑,曾经工伤,现在煤矿工作以此糊口。<br> 李杰长得魁梧,声音浑厚富有穿透力,在全校鼎鼎有名,担任班长兼体育委员,喊操时声音洪亮、节奏明快,当时还有一个顺口溜“李杰喊操,震天动地,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齐步走,先迈左腿”。他热情善良,待人真诚,很多人都愿意和他成为朋友。<br> 李杰初中毕业后,先学了木匠手艺,吃苦耐劳,不懈努力。后来,到和顺焦化厂当工人,期间,结婚成家,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家庭。随着形势的发展,国家对国有和集体企业进行改制,焦化厂实行改制后,李杰下岗,就开始当小工打临工为生,在建筑工地搬砖和泥,在县城建设中铲土挖渠,在植树基地挖坑浇水,常常是早上六点出发,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家。到了冬天,一刻也不闲,用和顺话来说就是“丢下耙耙闹扫帚”,自己购置了一台榨油设备,榨绿色环保的胡麻油。勤劳是养家糊口甚至发家致富的前提条件,近几年,李杰两口子到济南看孙孩,他还兼职当保安,用拼搏奋斗弘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br> 苏千昌从小聪明伶俐、为人善良热情、情商极高、语言表达能力很强、喜欢红火热闹,特别是记忆力尤佳,直到现在,对五十年前的事情还能如数家珍,实在是令人佩服之至。千昌初中毕业后,跟他叔叔家的儿子到郑州谋生,在河南省委汽修厂就职,人品好、资历高、技术优,受人尊敬,受人爱戴,现在从事汽修服务并担任领导职务,颇有建树与成就。<br> 他在“温源是我家”微信群,每天早上的七点左右,发布一段100-200字的祝福话语,有的是古代经典语录,有的是名人名言,有的是自己的人生感悟、凡人睿语,都是劝人向善劝人勤劳劝人奋进劝人沉淀的至理名言,并且,五年来,1800多天,每天的祝福语言绝不重复。他组织策划了“温源是我家”微信群八次网络文艺晚会,获得了众人的肯定和赞扬。<br> 成建斌与我是姨表兄弟,聪明智慧,学习成绩也不错,我们经常玩玩扑克牌或天南海北地聊天,我和药守荣合伙故意逗逗成二,彼此乐和乐和。可惜成建斌已经在2009年8月到秦皇岛打工时遭遇车祸罹难,年仅43岁。人生无常,建斌英年早逝,抛妻弃子,给年轻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艰难和痛苦啊。<br> 七十年代生活真是艰苦,苏千昌曾回忆,因为家中没有钟表,有好几次,看见天亮了,还以为该去学校上早自习了(其实是月亮的光辉),他俩相跟着到了学校才凌晨两三点,只好返回家中重新睡觉。<br> 我和哥哥在奶奶屋里睡,奶奶一般是听到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早上五点半),叫我们起床上学,这样很准时的。<br><br> 到了星期天,我们几个小伙伴,相跟着在村里转悠,印象中总会遇见这几个特殊的人:<br> “傻秋喜”(和顺话“球鞋”和“秋喜”同音,一直以为是“傻球鞋”),是南李阳村人,三十左右,天生的智障者,家里没人管护,一直在北乡各村和县城附近流浪乞讨,给他点吃的,命令他稍息立正,往土坯的墙缝里小便或摩擦,或看见女人路过,突然就脱下裤子,无聊的大人小孩就哄然大笑乐不可支,正是中午饭时,于是整条街道的人都端着碗出来尽情地观赏;<br> “黑占尼”,邢村一带的人,四十上下,浑身上下黑乎油腻,脸上只看见双目转动和牙齿的颜色,好像自从看见他就没有洗过手脸,异味老远飘来,感觉他神经有点不正常,但也不打人骂人,主要是懒惰不愿受苦,他常常沉默不语,到家户要饭时,站在院子里不吭一声,言外之意“你看着办吧”,我们有时坐焦化厂汽车进城,往往在207国道边看见“黑占尼”在孤独地走着;<br> “疯玉祥”,昔阳皋落人(我父亲回忆真名叫“范玉祥”),三十多岁,这是个典型的受刺激的精神分裂症,眼神就是那种忧郁型的,好像总睡不醒的样子,身体瘦削,双颊塌陷,像是牙口也不好,弓着腰,上门乞讨时,村民逗他:“玉祥,背背老三篇(“老三篇”就是毛泽东写的三篇短文,即《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给你饭吃”,“疯玉祥”就开始语速极快地背诵“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div><div> 1982年我考入平定师范,读了作家古华写的反思文革的小说《芙蓉镇》,方觉得“疯玉祥”特像此小说结尾部分的一个经常在大街上喊着“运动啦,运动啦”的疯子王秋赦。<br> 那个枯燥乏味的时代,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意和无意之间,一直在表演着什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