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巨匠驾鹤去，心底含悲已三春

馨心齋主

▽眼科学界泰斗廖菊生教授 眼科巨匠驾鹤去，心底含悲已三春——深切缅怀我的恩师廖菊生教授 文/宋艳萍 2022年5月21日，中国眼底病学科泰斗、眼底荧光血管造影之父、河北医科大学第二医院眼科教授廖菊生先生与世长辞了。其生平事迹和学术贡献在眼科界享有盛誉。他的一生，足以写出一部生动的人生传奇。 廖菊生教授1923年出生于福建省南平市，在香港教会学校完成中学学业，1948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1955年他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院，被分配至河北石家庄市人民医院眼科。从此，他在燕赵大地工作了60个春秋。这60个春秋记载着他为中国的眼科事业不断求索之精神，记载着他以仁恕博爱之怀，为患者带去光明之功绩。先生执教数十载，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遍布全国眼科界，影响力都很大。我幸列门墙，得沐春风。 乙巳阳春三月，樱花零落如雨。转眼间，恩师仙逝已三载。当我站在中部战区总医院眼科诊室的窗前，望着窗外似雪飘落的樱花，恩师的身影恍然伫立于樱雨之中，音容笑貌浮现眼前，清晰且和蔼。 ▽眼科学界后起之秀宋艳萍教授 ▽师生合影 ▽廖菊生教授生前在工作 一、认识恩师 1993年秋，我初入眼科领域，有幸成为先生的学生。记得第一次见到先生，是他受邀到武汉陆军总医院眼科参加专家会诊。那天，诊室里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患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先生身着白大褂，戴着老式圆框眼镜，正专注地为一位老年患者检查眼底。他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艺术创作。 “小宋，你过来看。”先生招呼我上前，“这位患者是典型的糖尿病视网膜病变，你看这里的微血管瘤和出血点......”先生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将复杂的病理娓娓道来。那一刻，我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了眼科医学的深邃与奥妙。 先生的教学方式很特别。他从不照本宣科，而是将理论与实践完美结合。每次门诊，他都会详细讲解每个病例的特点，并手把手教我们操作。记得有一次，我为一位患者做裂隙灯检查时过于紧张，手法不够稳定。先生并没有责备，而是轻轻握住我的手，引导我调整角度和力度。“记住，医生的手要像春风一样温柔，像磐石一样稳定。”这句话，我至今铭记于心。 我认识先生之时，他已年逾花甲，但他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投入工作。先生的一生，是多才多艺、丰富多彩人生。他喜欢音乐，喜欢诗歌，喜欢足球，喜欢咖啡和茶，喜欢厨艺，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读书。先生终生以书为伴，追求事业上的进步。他说：“每当有些微收获时，在自己心灵上便获得莫大的慰籍。其中乐趣，非亲历其境者，是难以体会的。”此话显示出先生高尚的人生观，价值观。 先生待人，温润如玉。他手把手带教我整整十年。每次向他求教，必倾囊相授。记得一年寒冬，我因课题研究困惑，夜叩先生家门，他不厌其烦，为我解惑至深夜。临别时，先生执我手说：“医道传承，重在薪火相传。”言犹在耳，令人潸然。 先生晚年，虽沉疴在身，仍心系教学。病榻之上，他坚持批改我一次次所呈的论文和讲稿，逐字逐句推敲，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字迹虽显颤抖，却依然工工整整，每每让人感动不已。 ▽廖老为宋艳萍讲学 ▽廖老在家中辅导学生 ▽廖菊生教授在读书 ▽廖菊生教授的扛鼎著作 二、医者仁心 先生常言：“医者仁心，当以济世为怀。”此话如黄钟大吕，时时回响在我耳畔。他不仅是这样说的，更是率先垂范、表里如一这样做的。2003年非典期间，他不顾个人安危，坚持在一线接诊。那时，医院要求尽量减少门诊量，但先生却说：“患者大老远赶来，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他每天戴着厚重的防护装备，从早忙到晚，汗水常常浸透衣衫。 记得有一天深夜，急诊送来一位眼外伤的农民工。患者眼部严重出血，情况危急。已经连续工作12小时的先生二话不说，又立即投入抢救。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结束时已是凌晨。我作为助手劝先生休息，他却说：“医治患者的眼睛就是我们的神圣责任，再累也要坚持。”第二天先生还是准时出现在门诊，仿佛不知疲倦，像铁打成的人。 先生对患者的关怀，无微不至。他有一个习惯，每次接诊都会在病历本上详细记录患者的家庭情况、经济状况。对于经济困难的患者，他总是想方设法减免费用，有时甚至自掏腰包。面对掀起的医院创收浪潮，他总是说：“眼科医生的价值不在于赚多少钱，而在于能帮助多少人重见光明。” 我还亲历了他一则特别感人的故事。湖北省某厅长的女儿得了眼底血管瘤，四处寻医，跑了多家大医院眼科都治不好这个病。最后到广州中山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眼科就诊，专家说，要摘眼球。他们吓坏了，回到武汉来找我。我说，我给你找全国最好的专家来看。恩师不顾年事已高，应我之邀来到武汉陆军总院给她会诊，说这个病还可以治。他分析病情后，同我一起研究治疗方案。真是妙手回春！一个月后，治疗结束，纱布打开，孩子重见光明。为表示感激，病人之父把装满一包的50万现金，要递给恩师。说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您收下！不料先生立马翻脸，说你收起来，我从来不收病人的钱。我不能治好了你孩子眼晴又污染了她的双眼，不然我就立马上交。闹得某厅长甚是尴尬。先生的言传身教，令我刻骨铭心。 ▽廖菊生教授生前在巡诊 ▽廖菊生教授获“金苹果奖” ▽“金苹果奖”奖牌 三、学术传承 先生常教导我们：“医道精深，当以勤勉为舟，以慎思为楫。”此般治学精神，令后学终身受益。 在学术研究方面，先生成果丰硕。上世纪 60年代，先生以其高深的智慧和敏锐的洞察力意识到，眼底荧光血管造影，是眼底病尤其是视网膜血管性疾病诊治获得重大进展的基础，于是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创新研究。 1972年先生在国内首次改装眼底照相机完成动物眼底荧光血管造影。在他的申请下，1977年河北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购得国内首台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Topcon FET3眼底荧光造影照相机，终于在临床眼底荧光血管造影方面取得骄人成果。1978年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汇报了眼底荧光血管造影研究成果，1980年“眼底荧光血管造影研究”获得卫生部“甲级科学技术成果”奖，开创了我国眼底荧光血管造影的先河。之后，举办多期学习班向全国推广眼底荧光血管造影技术，并亲赴全国各地讲学，帮助各地开展眼底荧光血管造影，建立眼底病专业。1984年他完成了中国眼科界的名著《眼底荧光血管造影释义》（上、下册），被学界奉为经典。1984年先生到美国LomaLinda大学交流学习，将其专著送给LomaLinda大学医学院图书馆，国外同行非常震惊，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80年代末，先生开始了他退而不休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不遗余力地培养年轻的眼底病医生。鲐背之年的他仍然精神矍铄，亲自到各医院会诊、指导年轻医生，还允许学生随时到家中请教，每次讲授几个小时都不知疲倦，令后辈们敬佩万分。 先生治学严谨，向来一丝不苟。每遇疑难病症，必查阅典籍，反复推敲。夜深人静，常见先生办公室灯火通明，案头堆满医书。“做学问要严谨，要经得起推敲。”这是先生常说的话。记得有一次，我在实验数据上有点马虎，先生发现后严厉批评了我：“科学研究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数据的错误可能影响整个研究的结论。”这番话让我深受震动，从此养成了严谨的科研态度。 在先生的指导下，我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眼科医生。每当我在学术上取得进步，先生总是比我还高兴。他说：“看到你们成长，是我最大的欣慰。”此后我带教学生，都会想起先生的教诲，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先生学问渊博，诲人不倦。每次我们举办学习班，只要邀请他都会做好充分准备，赶来给我们讲课，并且不要分文报酬。一位茶寿老人，不辞辛苦为大家传授自己的经验和体会，让所有到会者都深受感动。他深入浅出的讲解，总是令人醍醐灌顶，收获满满。 ▽廖菊生教授和学生们在一起 ▽廖菊生教授出席有关会议 ▽廖老为宋艳萍指导论文 ▽廖菊生教授首创的荧光造影成像之一 ▽廖菊生教授首创的荧光造影成像之二 四、精神永存 先生在眼底病的诊断和治疗方面具有深厚造诣和丰富经验，尤其擅长眼底荧光造影技术。他不仅在学术界享有盛誉，还兼任多项社会职务。曾担任《中华眼底病杂志》副总编、《美国医学会眼科杂志中文版》编委等职务，并参与编写《中国眼科全书》，为中国眼科医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推动了中国眼底病研究的国际化进程。 先生一生淡泊名利，无私奉献。2004年中华医学会眼科分会授予他“中华眼科杰出成就奖”，2009年中美眼科学会授予他学界最高荣誉“中华眼科金苹果奖”。这是对他为我国眼科事业奉献一生的最高褒奖。 先生自我总结他一生所做的三件大事：一是推广荧光造影，激光治疗；二是指导造出国产荧光造影机，赶超世界水平；三是为创建华中、华南眼底病中心，呕心沥血，培养了人才。是他推动了中部战区总医院眼科技术水平的整体提升，使之成为全军眼科中心。 如今，我已成为中部战区眼科主任医师，肩负着培养新一代眼科医生的重任。每当遇到困难，我都会想起先生的鼓励。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常常在梦中见到他。有时是在诊室里耐心讲解，有时是在手术台前专注操作，有时是在实验室里指导实验。每次醒来，我都感到既温暖又怅然。每当我翻阅先生遗著，仿佛又见先生伏案疾书的身影。今日眼科学界英才辈出，皆赖先生等前辈筚路蓝缕之功。先生千古，精神永存！作为他的学生，我将继承他的医德医术，为更多的眼疾患者带来光明。这，或许是对先生最好的怀念！ ▽廖菊生教授扶持设立的眼底病诊疗中心 ▽宋艳萍教授在讲学 ▽宋艳萍教授出席相关专业会议 今日临窗，观细雨纷飞。我仿佛又看见他戴着那副老式圆框眼镜的慈祥模样，悲痛哀思油然而生。特作此文，聊表缅怀之情！呜呼！先生医者仁心传万世，德被苍生耀千秋。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先生之德，日月同光。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永宁！ 乙巳二月初五于武昌珞珈山 ▽宋艳萍教授参加公益义诊活动 ▽宋艳萍被聘为艾格眼科医院特邀教授 ▽宋艳萍教授与她的团队 ▽身着戎装的宋艳萍将军 作者简介宋艳萍，女，中国人民解放军中部战区总医院眼科主任医师，全军眼科中心主任医师，专业技术少将军衔。南方医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激光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全军激光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湖北省激光医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湖北省眼科学会常委，《中华眼底病杂志》等学术期刊编委。 感谢各位关注浏览！欢迎大家点赞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