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轶事

曲水

石雕轶事

一、踢岩

青田石雕，闻名中外。青田石刻，民间讲“雕图书”，称石雕石为“图书石”、“图书岩”。

1966年，我12岁，第一次去山口参加批斗当权派大会。在山口公路上，看到一块块很小的“图书岩”，很好奇，于是捡几块放在兜里。回到家里，在黑色的地面上画上踢岩的图形，与小伙伴一起踢岩。

踢岩，普通话说跳房子，有两种。

一种飞机岩，图形象飞机。两个翅膀，中间四个格，最高处飞机头叫天门，单脚跳顺利前进并返回得房子一座。

一种长方形左右分八格，右边上去四格，左边下来四格。下来最后格分口中口五格，分别代表200元、400元、600元、800元、1000元。单脚跳，把岩往前踢，岩踢到数字达1000元获一座房子。岩踢到有钱倒数一格，房子被烧掉。同时，自己的房子可以站立休息，别人得跳过去，不然算犯规。

二、买岩

18岁，1972年冬季我水南区高中毕业，没有机会上大学。1973年，经本村毛竹然介绍，去山口拜林波老师学石刻一年。其间去尧士洞买岩买过一次，唯一经历，忽然想起，写几个字怀念。

尧士洞在山口村东南方向，先要上山一千多米左右。到了洞口。应该有好几个洞口，我们跟着老师，选择一个洞口进去。进口也不大，刚进去的地方稍大一点。继续前进就不一样了，有雕刻石的地方，洞就大一点，没雕刻石的地方就很小，仅一人匍匐前进，如果头顶石头掉下来，不是吓死了。你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不说不知道，说了吓一跳。乌洞洞，忽明忽暗；阴森森，心惊胆战。那岁月，钱比命大，有吃为先。

洞中的照明有两种，一是手电筒，二是蜡烛。我们去买岩，都是带手电筒进洞的，采石的人员带电筒与蜡烛。我们拿着手电筒，有时弯着腰经过较大的洞，有时倒下身子，穿过仅一人可过的小洞口。转来转去，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渐渐听到里面有点声音了，那是敲打石头的声音和人们对话的声音。

经过艰辛的爬行，终于找到采石工人采石的地方。只见他们一边采石，一边见我们进来问：是不是买石头的。我们说：是的。我们看看地上有一些采下来的石头。带我们去的老师便拿起采下来的石头，放在嘴里，用牙齿划划，选石也。

这是山口石雕选石的原始方法，牙齿划过石头，软软的没有声音的就是好石头，划不进去，沙沙响的，就是硬石头，不好。老师和我们选了不多的石头，过秤，付钱，买下来，沿着山洞慢慢出洞了。精美的石雕，原来是从这很深很深的山洞里万分辛苦采来的。真是：石雕很精美，采石太辛酸。

这是一生在山口上山穿山洞买石头仅有的一次经历，铭记心怀。

山口石雕石，封门青天下第一，官洪底普通白石，尧士紫石头，都是做垫的。

三、乔货

乔货，青田话。意思是把做好的石刻货拿到石刻办事处验收。乔，还有我们青田人去温州把水产品乔来（买来）运到青田卖。

当时山口石刻办事处有两个，一个是山口公社石刻办事处，设下殿，但有时乔货在上祠堂（山口电影院），白天乔货，晚上放电影。一个是水南区石刻办事处（约1972年建成），在三渔亭对面，三渔亭迟一点建成。

发放计划票，计划票有名称、规格，大致分人物、山水、花鸟三大类，一般五十公分以下，五十公分以上算大件物品了。我见过比较多的是小山水、狮球、对瓶等。大家先到山上买点小石头，按计划规格名称制作石雕，上蜡。再拿去乔货。记得在上祠堂（山口电影院）里，大家很早就来到上祠堂，按顺序验货，验货员都是有资格的老艺人。乔货人把自己的货拿出来给验货人检验，规格大小做工粗细符合不符合。通过了，就会赚到几块钱，通不过，退还给你，叫退货，没有赚钱还赔本。这就是当年的计划经济。

我曾经乔过一两次货。也是在上祠堂，拿去的几个小石雕，运气蛮好，全部验收通过，获得一点钱，高兴不得了，想买这买那，没几下就没了。计划经济时代，发计划票，按计划办事。货乔掉以后，除了给本人规定的钱币外，还要抽一定比例给生产队。集体劳动，集体分配。个人赚钱，要缴积累。

计划经济有计划货，很少有精刻。市场经济没计划货，全部精刻，市场价格。

山口是艺术宝地，山口是艺术乐园。从前明清民国馆阁多，现在山口斋轩更无数。汇集中华书法高手，点缀山口石雕艺坛。沙孟海、启功、赴朴初、张海等等墨宝，闪耀四方。真的不能小看，美誉声蜚华夏；民间石雕精美，名人书法璀璨。小小山口村，文化天下扬。

四、推销

办事处收进来的石雕，要推销出去的，这就要推销员。推销员，头脑灵光，能说会道，真诚办事，保证创收。能被办事处选中的推销员，都是村里比较有点本事的且有交际能力的贤惠者，刮目相看。农村不用劳动，是人人都向往的事情，但又有几人呢？

推销员有两种。集体推销员，个体推销员。没有个体，都是集体推销员。有了个体推销员，集体渐渐少了直至没有。

集体推销员就推销石雕产品，带样品、合同等。全国到处订合同，合同订来后，将石雕产品运出去，对方付钱，他们营销，赚亏是他们的事。

推销员拿固定工资，超额完成奖励。

改革开放前，集体个体推销并存。集体光明正大，个体偷偷摸摸。

方山人胆子大又聪明。做石雕人多，推销员也多。他们很早就开始个体推销石雕产品了。一种只带样品推销，没有风险。一种直接把货运出去买，就很难说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个组织名称叫“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简称“打办”，专门打击私人没有批准的做生意活动。山口打办就设在水南区石刻办事处，有一批工作人员，经常打击投机倒把分子。

方山人挑石刻货到青田乘车，要经过山口、小口、油竹、石郭岭头、山脚湾到青田。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经过山口，特别提心吊胆，碰上打办，就被没收，大大亏本，叫苦连天。没有碰上打办，幸运出去，赚点小钱，心情舒畅。

那时候，直接现金流通 买卖，身边亲带。生意人都在裤子里面做个暗袋和拉链，把赚来钱放在暗袋里。一防小偷，二防被查金钱来历不明。

方山人厉害，青田人亦然。推销石刻，进而推销塑花、珠绣、后来推销钮扣，叫背钮珠。钮珠背好了，就蜂拥出国，走遍全世界，鸿业大发展，难忘是青田，回国报家乡。

我非石雕人，讲石雕故事，点滴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