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刃（第六章）

为人乐

第六章第一枪 对日军即将进攻广州的有关情报，中共情报部门并非吴铁城所说的“没有弄到”，而是有所作为，尽在掌握中。表面上只不过韬光养晦，不动声色罢了。虽然地处偏远，坐落在大西北延安王家坪的中革军委和八路军总部的情报网，就像无数只灵敏的触手伸向了全国各地。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甚至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时为中共情报部门负责人的周恩来早就把一批怀揣信仰，不怕牺牲的地下党员撒布在中国大地，渗透到各种势力的要害部门。虽然谍海争战此消彼长，时起时伏，但输往中共中央的重要情报一直未断线，源源不断地送到中共首脑手里，保障了中国共产党的成功和中国革命的需要。所以说，中共对中日战略形势的把握好还是洞若观火，明查其实的。 至于日军广州作战计划，今年8月，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廖承志就向其老上级周恩来报告过他们从港英当局了解到的日军华南进攻的有关情报。一向谨慎，处事周全的周恩来除向毛泽东等中央军委领导通报外，指示廖承志他们:一是坐实情报，因此时中日军队还在武汉胶着，激战正酣，情报坐实非常重要；二是用适当方式与国军、港英当局分享，扩大抗日联盟力量。 今天，香港“八办”（八路军办事处，简称“八办”）又急电延安，几分肯定地报告了日军即将进攻广州的时间、地点和军力情况。收电后，时任中革军委副主席的周恩来拿着电报急忙向凤凰山吴家大院毛泽东住处奔来。 时值上午，太阳被云层遮住，深秋时节的延安天气已经显凉，大地苍黄，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的干燥气息，给人一种苍凉而坚韧的感觉。 警卫员翟作军正在打扫院落，扬起些许灰尘。这是陕北常见的窑洞院落，一院三孔窑洞，两边住宿，中间会客与办公，窑洞之间可以打通，院子两边是伙房和杂物房。 翟作军见周副主席到，马上迎上，低声招呼到:“周副主席好！” “主席在休息吗？”周恩来知道毛泽东的生活习惯，低声问。 “是的，躺下不久。”翟作军低声回答。 “好，让主席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一会。”周恩来制止了正准备进屋叫醒毛泽东的翟作军，在院里石桌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翟作军进旁边窑洞给周恩来端来一杯水，又继续打扫着卫生。 周恩来看着手中的文电。不一会，延安“五老”之一、鲁迅文学艺术学院吴玉章院长兴冲冲地走进了院子。见周恩来也在此，张口就喊:“嗬，周副主席也在呀！” 周恩来闻声，一手作安静状，一手招呼吴玉章在石桌边坐下。“来，来，请坐，请坐！什么风把吴老您吹来了！” “什么风？东风！”吴玉章扬了扬手中的毛泽东著《论持久战》。 “怎么？向主席请教？” “何止请教！主席在抗大讲了课，那也得到鲁大讲讲呀！” “那是，那是！一视同仁嘛。哈哈哈！这本书确定值得一讲。我是花了5个晚上如饥似渴读完了，写得太好，太及时，太有针对性，是一部把握全局、预见未来、克敌制胜的战略性著作。不仅我这样认为，连国民党的白崇禧也深为赞赏，他把《论持久战》的精神归纳成两句话：‘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认为这是克敌制胜的最高战略方针，并转述给蒋介石，蒋也十分赞成。在蒋介石的支持下，不仅国统区出版发行了《论持久战》，还要白崇禧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名义通令全国，要求国军学习，作为抗日战争中的战略指导思想。” “是呀，是呀！我们鲁艺也组织了学习讨论，大家讲《论持久战》严肃批驳“亡国论”的荒谬、“速胜论”的虚妄、“拼命论”的鲁莽，给全国抗战明确了方向和路径，鼓舞了士气，是指导全民抗战的思想灯塔。大家还说，不仅中国人学了明亮，日寇也开始关注了，日本《改造》《读卖新闻》和《东京朝日新闻》等部分主流媒体先后以节译、译述、编译方式作了介绍，提醒日寇注意研究，针对性防范。就连远在欧洲的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同志也对《论持久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有史以来，还没有人把军事问题、战争问题说得这样透彻过，《论持久战》是一本划时代的著作。’所以，大家表示，一定要请毛泽东同志来鲁艺给大家讲一课，说是有桃李之教，才能感同身受。周副主席，您说是吧？哈哈哈……” “什么好事，这么热闹？”周吴两人的对话被站在窑洞门口的毛泽东打断。 两人忙站了起来，向毛主席打招呼:“抱歉！抱歉！吵着主席了。” “不是吵，是声音太小，我听不着，才开门迎客的。哈哈哈！来来来！外面凉，快进屋！”毛泽东笑嗬嗬地招呼二位进窑洞。 “主席！周副主席有事要与您商量，我就不进了。我只一件事，请您有空给鲁艺的同志们讲讲这个！您答应了，我马上走！”吴玉章又扬了扬手中的《论持久战》，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哦，就这事吗？坐坐无妨嘛。吴老有请，我恭敬不如从命，待我与张闻天同志商量商量后，给您一个满意答复。”见吴老执意要走，毛泽东拉着吴玉章的手，和周恩来一起把他送出院门。 毛泽东请周恩来走进了他居住的窑洞。此时贺子珍离开延安去苏联治病已半年多，而江青尚未与毛泽东结婚，毛主席还“单”着。 周恩来打量着窑洞，进门左边是一张开裂的木方桌，一把掉漆的木靠椅和一排简易打制的木书架，进里面正对门口也是一对简易打制的木沙发。就是在这孔简陋的窑洞里，毛泽东写出了光华万丈，彪炳史册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和《战争和战略问题》五篇光辉著作。特别是《论持久战》的发表，大大提高了毛泽东在党内的地位和威望。东北抗联领导人周保中曾把《论持久战》誉为“东北党和抗日联军了解抗战形势、政策和战略战术的指路明灯”。三五九旅旅长王震回忆：《论持久战》发表后，“我们这些在抗日战场上直接参加战斗的人，在战斗的间隙，土炕油灯，如饥似渴，欣然阅读，倍受鼓舞。”“延安五老”吴玉章回忆：“《论持久战》的发表，使毛泽东赢得了全党同志发自内心的、五体投地的赞许、佩服甚至崇拜，从而最终确立了他在党内无可替代的领袖地位和崇高威望。” 毛泽东示意周恩来在木沙发上坐下后，自己在另一张沙发坐了下来。 “主席，承志同志来电，日军将在10月进攻广州，登陆地点可能在大鹏湾、大亚湾一带。”周恩来递给毛主席电文。 “大鹏湾、大亚湾一带？”毛泽东扭头看了看身后墙上张贴的中国地图，站了起来。 “国军知道吗？”毛泽东边认真察看着地图边问。此时国共第二次合作，周恩来还兼任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中将副部长。 “知道。但老蒋认为是日军的欺骗策略，未予重视。” “未予重视？那广东方向兵备如何？” “极其薄弱！第四战区大部分主力都抽调武汉会战了。” “击其薄弱，打其不备，乃用兵之道，这点日军可能比我们清楚。此时进攻广州极有可能，我看老蒋这次又失算了。”毛泽东点了点地图，坐了下来。 “不能坐以待毙，叫张文彬和廖承志（时任中共广东省委书记）他们得有所准备……”毛泽东思考着。 “主席，你说，我记。”周恩来从口袋掏出笔和一个小黄本。 “不！我们一起来。叫六如记（李六如，毛泽东此时的秘书）。小翟，叫李秘书长过来！”毛泽东朝门口呼到。 不一会，一位面目清癯，五十多岁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走进窑洞，先向周恩来点了点头后，拿出笔和本问毛泽东:“主席，找我？” “是，你坐到书桌边去，我们起草一份给广东省委的电报。” 几分钟后，李六如根据两位首长的口述，整理出以下电文。中共广东省委文彬、林平（尹林平，时任广东省委军委书记）： 当前，武汉会战正激，日军又企图攻领广州，切断我外援补给，形势严峻。为此，广东省委务必迅速行动，采取有效措施，应对日军进攻。 一、加强情报和联络工作，揭露日军阴谋。密切监视日军动向，及时向中央报告情况。善于运用媒体和外交渠道，揭露日本军国主义野心，争取港英当局和国际反法西斯联盟支持。 二、动员群众，积极组织各种抗战力量。“兵民是胜利之本”，要立即发动群众，开展人民战争。坚持持久战思想，树立必胜信念，组织抗日救亡运动。 三、加强军事准备，广泛开展游击战。立即组建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开展游击战。主动支持国民党军队及各地方抗日武装，打好积极主动的防御作战。深入敌后，不断开辟抗日根据地。 四、做好人员物资疏散和转移工作，保护党在广东的力量。坚壁清野，保护好抗日力量。提前准备，做好重要物资及人员疏散转移，尽量避免落入敌手。 中革军委 1938年9月10日 中革军委“9·10”电报后，中共广东省委立即行动，发动群众，组织训练，组建抗日武装等，广东的抗日工作轰轰烈烈运转起来。 大亚湾澳头镇的蓝江林便是受训的抗日武装之一，但他从抗日自卫集训班回来，神差鬼使般地迷上了枪。自从上次海上与日军间谍船奇遇后，这位浪里淘，海里长的渔民小伙，见风见浪就是没有见过枪。枪炮的威力着实让他惊叹不已，好端端的一个人，隔着几十米一声枪响就栽了。蓝江林想，看来打日寇，除了一副硬朗刚毅的身板，战天斗海，无所畏惧的性格，还得有杆枪！为此，县自卫队发给他的那杆红缨枪被他丢给了缠着要当自卫队员的妹妹阿秀，爷爷留下的一把猎枪也被他拆卸了，找来的零件，东拼西凑怎么也组装不出一把现代步枪。弄得他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气绥地坐在家门口海边的礁石上，手中掂着几颗从训练班“顺”来的步枪子弹，望枪兴叹。 蓝江林的“思枪病”是这个月才起的，起因是他参加了县里的抗日武装自卫训练班，第一次见到了枪，也第一次打了枪。 “七·七芦沟桥事变”后，全国烽火连天，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很快践踏大半祖国国土。为此，国共两党号召全国一心，全民抗战。除正规军开赴前线，浴血奋战外，各地民众也被两党组织起来了，成立了保安团、自卫队之类的，开始训练地方自卫武装。这次听说日本鬼子要进犯广东，蓝江林和村里的5个年青小伙受村里选派，到惠阳参加了共产党与国民党何联芳旅联合举办的抗日武装集训班。 进军营大门时，蓝江林对持抢而立的卫兵肃然起敬，尤其对卫兵手上那杆瓦蓝铮亮的中正式步枪羡慕不已，情不自禁地举手向卫兵敬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卫兵一笑，也抬手挺胸向他回敬了一个持枪礼，威严帅气。乐得蓝江林忘乎所以，竟跑向卫兵就想摸摸那杆枪。不料卫兵脸色一变，转喜为怒，端枪喝道：站住！再前进，我就开枪了！吓得蓝江林一怔，立马止步，尴尬地笑了笑，在同伴的嘲笑声中悻悻地离开门岗。 这次羞辱，非但没有挫伤蓝江林的自尊，反而激发了他爱枪练枪的积极性。在训练班的一个星期蓝江林抱着集训班发的一杆旧“汉阳造”爱不释手，白天练瞄靶，晚上练拆装，刻苦又认真，一杆“汉阳造”被蓝江林玩的得心应手。射击考核时，教官发给他5发子弹，他装弹射击一气呵成，5发子弹打了48环。弄的教官们都惊讶不已，伙伴们也纷纷向他伸出大拇指。 只可惜短期训练要马上结束，蓝江林他们要交枪回村。刚与枪结缘就要断缘，蓝江林对那杆“汉阳造”难舍难分。打完靶后，他约了几名伙伴找到集训班指导员、他的老师严校长。 严指导员正在擦枪，乌黑锃亮的“盒子炮”被他擦得熠熠生辉，让蓝江林羡慕不已。 “有事吗？”严校长见他们蹑脚蹑手地走来便问。 “没……没事，就想看看你的枪。” “哦，看枪呀！枪是好，可惜也要交呀！”严校长拿着枪晃了晃，无可奈何的说。 “你枪打那么好，也要交呀！” “是呀！人家上头有规定，枪只许练，不许带走。”严校长话中有话。 “那要我们练枪干什么？”大家叽叽喳喳生气起来。 “好吧，大家别吵，我们去找集训队长再争取一下。”严校长把枪插进枪套背上，领着蓝江林他们找队长说情。 队长是一位国军上尉，正在自己卧室与几名班长打牌，见严校长领人进来，有点不耐烦:“什么事？找到这里来了。” “方队长，这是大亚湾澳头镇的，他们训练不错，将来是打鬼子的好帮手。”严校长介绍说。 “好！好！炸了你！”方队长边说边摔下一把“炸弹”。 “他们说帮手没有枪，只能白白望。”严校长脸上堆着笑。 “枪！那使不得，使不得！上峰严令:枪不能流落民间，尤其不能留给共产党！” “那训练我们干什么？”蓝江林急了，忍不住插话。 “训练你们自卫呀。” “那鬼子来了，我们拿什么自卫？”蓝江林不屈不挠。 “小子还挺执着哟！”方队长拿起牌，瞪了一眼蓝江林说:“鬼子真来，我们就真发！” “现在发与鬼子来了发有什么区别嘛！鬼子来了发就晚了！” “这事我定不了，说了也不算！” 蓝江林还想央求，方队长已不耐烦，摆摆手“去，去！你们找何旅长，他同意发，我立马让你们带走。”严校长只得带着蓝江林他们悻悻离开。 结业交枪时，蓝江林在兵器室像是与心爱宝贝分离似的，几次把枪放进枪柜又取出，哀求管理员道：“叫我们自卫，不发我们枪怎行，这枪能不能让我带回？”眼里迫切地滚动着泪水。管理员自然是摇头回绝了他的要求，但这爱枪的情绪也感染了同来交枪的大伙们，大家都久久抚摸着要交的枪，依依不舍，一脸深情。一时间，兵器室管理员一边忙着接枪，一边要开导安慰大伙们，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小小的兵器室秩序有点乱。 这时，虽然泪眼朦胧，蓝江林机灵的双眼还是发现了放在兵器室角落的一箱散装子弹。他眼睛一亮：没枪有弹也行，家里不还有一把猎枪吗？改装改装，说不定一样能杀鬼子！出兵器室之前，蓝江林装模作样地整理室内枪械，趁管理员不注意，顺手抓了一把黄灿灿的子弹揣进裤兜，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兵器室。 集训回村后，蓝江林被委以重任，担任了自卫队的村小队长。上任时，自卫队领导严校长神色庄重地发给叶造林一杆红缨枪。看着矛头生锈，缨帽稀疏的红缨枪，蓝江林满脸不爽：就用这个打鬼子？严校长一听，哈哈大笑，就像当年在教室一样，一脸严肃地说：“小子嘞，不要挑肥拣瘦小看了这杆枪！咱们穷人就是靠这杆枪闹翻身，杀敌人的，你要真枪也得靠这红缨枪从敌人手中夺取。”蓝江林虽然极不情愿接过了红缨枪，但还是对用红缨枪来杀鬼子深疑不信，想真枪的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周的找寻，蓝造林和伙伴们终于在惠州的几家废品店找到了枪栓和撞针。找人一考证还是北伐军东征时的物件，遗落在东江里，被渔民打捞出后卖给了废品店。虽然锈蚀斑斑，但打磨打磨还可使用。枪管则是严校长从香港弄来的钢管，挑了一根内径接近八亳米的无缝钢管，车了膛线，淬火加工而成。只是枪管内径略大，弹头不用挤压勉强都可以进出。 怎么才能把枪装配得严丝合缝，扳动自如，蓝江林想到了阿英的父亲。阿英父亲原来在城里当工人，工厂倒闭才回到村里干起维修这行当。阿英爸手巧，平时补个锅，有个葫芦吊、自行车的坏了，经他一修，完好如新。 这枪如果他给弄弄，可能会更好。想到这里，蓝江林一阵激动，拿起枪配件就要往阿英家走。可刚起身，他又犹豫了，每次到阿英家，她爸都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他，好像蓝江林随时会把他的宝贝女儿拐走似的。但蓝江林转眼一想，自从他当上自卫队长后，阿英都主动给他打招呼了，村里的人看他眼光都不一样了，说不定阿英爸也会变。 到阿英家时，阿英正在门前空地上补网，一只竹制的渔梭在阿英灵巧的手上，上下左右翻飞着，像一段精彩的舞蹈。看得蓝江林瞠目结舌，呆在那里。阿英妈是村里有名的补网能手，阿英得了妈妈的真传。这一家有意思，都是干的修修补补的活，是同类相吸？还是别的原因，想到这里蓝江林不禁笑了。 阿英发现了他，叫了一声:“江林哥！”脸一红，一扭头又补起网来。 蓝江林也紧张了，嘴里喃喃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阿英爸闻声出门，看到蓝江林手中的枪配件，笑着对女儿说:“他是来找我的！” 一杆自制枪终于大功告成，伙伴们拉枪栓、装子弹、击发，反复试了好几次，感觉挺顺溜的，但就是舍不得装上子弹，实弹检验一下。他们觉得实弹珍贵，等见到鬼子放一枪就知道效果了。蓝江林把枪刷上油漆，在两边枪托上描了红五角星。背上它，神气十足。 枪造好了，当然要展示展示。蓝江林背着枪在村里转溜了一圈，引来了一双双赞许羡慕的眼睛。尤其是阿英的那句“江林哥，你真行！”让他窃喜。刚才她摸过的枪托还热乎着呢，蓝江林摸着枪托，就一阵激动。 蓝江林背枪来到澳头学校门口，遇到了严校长。严校长拿起枪，拉栓、瞄准、击发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这可是咱们自卫队的第一枪呀！”。把枪交给小蓝后，严校长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道：“小蓝，有枪是好事，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但你要记住打仗是靠脑子，消灭敌人要靠人。” 蓝江林连连点头称是，这个道理他认可。他感觉这严校长不仅使枪挺内行，讲的道理也在理。在集训队里他讲课与国军教官就是不一样，大家都爱听，也喜欢与他在一起。蓝造林想，消灭敌人当然要靠人靠脑子呀！村里老一辈讲过，咱们村几百年前就和骚扰我沿海的日本鬼子交过手，哪次不是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现在咱是没见过鬼子，见到了一定要打他个有来无回，不给老祖宗丢脸！想到这里，蓝江林一挺胸，气宇轩昂地走了。 没想到蓝江林企想的打鬼子这一天真的就来了。 那是中秋节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凉风习习，一轮圆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蓝江林约了几位自卫队员到离村不远的坝岗圩，观看惠阳“海岸流动话剧团”演出的活报剧《保卫家乡》。 观演是严校长告诉他的，他通知自卫队员外，也叫上了阿英。这次阿英爸没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给蓝江林拿了一件外套，还用了一句“晚上冷，穿上衫子。”叮咛他，让他一阵激动。看演出时，阿英就坐车他身边，身上一股桂花香味，真好闻！蓝江林悄悄摸了摸阿英的手，起初她抽了回去，之后就不抽了，两只握在一起，暖暖的。蓝江林感到自己心跳的厉害，扭头看了看阿英，她也一样！蓝江林仿佛可以听到阿英心跳的声音。 演出在晚上11时左右结束，蓝江林他们唱着刚从话报剧里学到的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兴高采烈地往回返，途中，突然听到坝岗海滩外传来隆隆的嘈杂声，天空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五颜六色光亮。蓝江林心里一紧，起紧跑上山岗朝海上一看。哇！海面上驶来黑压压一片舰船，舰船上的灯光若隐若现，大海在翻腾涌动，整个海湾都像震荡起来了。 不妙！肯定是日本鬼子偷袭过来了，蓝江林判断。他叫阿英和同伴赶紧回村，通知乡亲们转移隐蔽，自己便带着另外3名同伴下山，找了一块大礁石隐蔽起来。 不一会，无数小艇向岸边冲来，蓝江林已经能听到他们叽里呱啦的喊叫声。 “肯定是日本鬼子！”蓝江林虽然听不懂这些喊叫声，但感到与上次海上遇到的间谍船上人的说话很相似，自信地对同伴肯定了他的判断。 “是呀！肯定是日本鬼子。那国军知不知道？怎么他们那边没点动静呢？”同伴黄水运说。 “这是偷袭！又是晚上，他们可能不知道。”蓝江林回答说。 “那怎么办？要赶快通知他们呀！” “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同伴们有点紧张，说话牙齿在打架。 “打！”蓝造林拍了拍他那枝形影不离的自制枪，暗夜中两眼放光，炯炯有神。 “打？就我们？”大伙疑惑和恐惧，有人说话声音在发抖。 “对，打！天又黑，鬼子不知道我们。我们打了就跑，主要给国军和乡亲们报个信。” “对，打了就跑。”有人明白了，激动地摩拳擦掌。 蓝江林叫两位队员在礁石两边观察，自己和黄水运爬上礁石，找好位置，屏住呼吸，瞄准冲在最前面的快艇“呯”的就是一枪。没有打中，但枪声很响，惊吓了敌人，很快舰艇上一支探照灯就向他们扫来，而海边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逐渐熄灭了，岸上一片黑暗。 看来乡亲们听到枪声了！蓝江林与黄水运相视一笑，继续装上子弹，准备再来一枪。 “呯！”蓝江林的枪又响了，但还是没有击中目标。 “我操，不中用！”蓝造林有点恼火。 “是不是太远？打不着。”黄水运安慰道。 “可能枪管太松，要瞄高点。”蓝江林略有所悟。 这时探照灯又扫了过来，蓝江林他们躲在礁石背面，探照灯照不倒，但探照灯好像认定这块礁石了，一直照着不愿离开，海面上的日军继续向岸上涌动。蓝江林想，日军不知虚实，开枪开炮又怕闹出响声，便用探照灯照射来阻止他们。 “要打掉探照灯！”于是，蓝江林再次装上子弹，爬上礁石，稍抬高枪口，瞄准探照灯又是一枪。还是没有打中，但听到了弹头击中甲板的声音。舰上的鬼子可能吓了一跳，立马关了探照灯。正当蓝江林再装上子弹，调整方向准备射击已经冲上海滩的鬼子时，探照灯又亮了。蓝江林已不管探照灯有没有看到他，凝神聚气，照准探照灯又打了一枪。 “呯！”枪响灯灭，舰上的鬼子一片哗然，冲上海滩的鬼子也止住脚步，一个个卧倒在沙滩上。 短暂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蓝江林收枪，跳下礁石，他只剩下一颗子弹了，只得趁夜色撤出了战斗。 已经冲滩上岸的鬼子都集聚在海滩上，黑压压一片。看来不等到天亮，他们不敢贸然向陆地进军。也许是他们要休整，也许是蓝江林的那一枪迟滞了鬼子的偷袭行动，为乡亲们转移和国军作好战斗准备争取了时间。 这是日寇华南作战遇到的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