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的记忆

海蟾

　　做为北方人，一到冬天，就总会想起那盘土炕。其实土炕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都不陌生，多少都会在你的生活留下印象。

土炕，这个根植于中华民族传统生活中的取暖工具，早已超越了其本身的实用价值，成为了一种文化的象征，一种情感的寄托。它以其独特的存在方式，见证了无数家庭的欢声笑语，也承载着祖辈们的智慧和汗水。

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土炕的种类繁多，各具特色，每一款土炕都像是大地的孩子，汲取着大地的温暖，传递着人间的温情。

土炕，这一蕴含深厚文化意蕴的生活设施，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单是中国北方农村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中华大地的普遍的存在。它体现着千百年来民间智慧与生存智慧的结晶。它以其独有的方式，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房，也见证了无数家庭悲欢离合的故事。

土炕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从新石器时代，先民为抵御严寒，就能以地面挖坑生火聚集热量。早期"地灶"与"火塘"便是土炕的雏型，如半坡遗址中发现的圆形灶台，兼具烹饪与取暖功能。至今在南方许多农村仍保留着“火塘”的习惯。早期的“炕”并非今日所见的土炕，而是一种简陋的取暖设施，通常是在地面上挖一个坑，里面放置燃烧的柴火或炭火，以此产生热量。至今人们仍然习惯把烧火口叫“灶坑”。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居住条件的改善，取暖方式逐渐演变为更为便捷、高效的土炕。据传，在秦汉时期，人们就开始使用火炕。那时的人们，把灶台与卧室相结合，用砖或土坯砌成炕面，生火做饭的同时，炕面也逐渐热起来。这种设计不仅实现了取暖的功能，还大大节省了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土炕的形制逐渐完善，成为北方农村家庭必备的取暖设施。西汉《盐铁论》记载"今富者井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土地资源紧张促使人们将灶台与床结合。东汉画像砖中已出现"火墙"结构，通过夯土墙体传递热量，标志着土炕基本成型。那时的人们已经开始使用火炕取暖。到唐宋以后，土炕的形制和构造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改进和完善。最初，人们将火源直接置于室内，但这种方式不仅存在安全隐患，还会使室内空气变得浑浊。于是，人们开始尝试将火源与居住空间分隔开来，通过在房屋的一侧或中间建造一个高起的平台——这就是最初的“炕”。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在炕下铺设烟道，利用烟囱将烟气排出室外，既保证了室内的温暖，又避免了烟熏之苦。

土炕的建造是一项复杂而精细的工程，需要经验丰富的工匠才能完成。首先，要选择合适的地点，通常是在房屋的中央或一侧，这样既能保证取暖效果，又不会影响室内布局。接着，工匠们会按照预定的尺寸挖掘土坑，并在坑内铺设一层厚厚的泥土或碎石作为隔热层。然后，他们会在坑上搭建起一个高起的平台，这个平台就是日后人们休息和生活的场所。最后，工匠们会在平台下铺设烟道，并与室外的烟囱相连。

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土炕的种类繁多，各具特色，每一款土炕都像是大地的孩子，汲取着大地的温暖，传递着人间的温情。火炕，这是最为常见的一种土炕，几乎遍布整个中国北方地区。它的结构相对简单，主要由土坯、砖块和水泥等材料构成。火炕的底部设有烟道，与炉灶相连，当炉灶生火时，烟道中的烟雾会顺着烟道流向室外，而热量则留在炕内，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暖。土炉炕，是西北地区特有的一种取暖方式。它的外形酷似一个小型的土窑洞，四周由泥土砌成，中间则是一个小型的炉子。这种炕的特点是保温效果好，且能长时间保持室内温度稳定。在寒冷的冬季，只需在炉子中添几块煤炭或柴火，整个房间便会被温暖包围。土炉炕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温暖的住所，更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石板炕，这是江南地区特有的一种土炕。它的主要材料是大小不一的石板，这些石板被精心挑选并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石板床”。在寒冷的冬季，人们只需在石板下点燃炭火，便能迅速感受到来自石板的温暖。石板炕的优点是温度均匀且持久，非常适合长时间休息。地炕，这是东北地区特有的一种土炕。它的外形酷似一个大型的床榻，但比床榻更为宽敞和厚实。地炕的底部通常铺设着厚厚的泥土和秸秆等填充物，以隔绝地面的寒气。在寒冷的冬季，人们只需在地炕中点燃炭火或柴火，便能迅速感受到来自地炕的温暖。地炕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温暖的居住环境，更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瓦片炕，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一种土炕。它的主要材料是废弃的瓦片和泥土等混合而成。在建造过程中，人们会将废弃的瓦片打碎并混合泥土制成砖块状的材料作为地基；然后在地面上铺设一层厚厚的泥土作为隔热层；最后再将瓦片层层叠放形成平整的“瓦片床”。这种炕的优点是造型美观且保温效果好；同时它还具有一定的隔音效果；使得人们在休息时能够免受外界噪音的干扰。火墙炕；这是西北地区特有的一种新型取暖设备；它将传统火炕与现代科技相结合；实现了高效节能的取暖效果；同时也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和舒适感；其工作原理是在房间四壁铺设管道并连接至室外锅炉或热源设备；使得热量通过管道传递至室内各角落；达到取暖效果；同时其独特的造型也具有一定的装饰作用；使得整个房间更加美观大方；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在古代，土炕的存在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温暖和舒适的生活环境，更成为了文人墨客笔下的重要题材。古代文人常在土炕上设宴聚会、吟诗作画，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和传说。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卖炭翁》中写道：“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句诗虽然并非直接描写土炕，但“心忧炭贱愿天寒”却透露出人们对取暖的渴望和对生活的无奈。唐代诗人韦应物在《夜寄诸侄》中写道：“夜雨看春尽，空山独卧愁。”虽然诗中并未直接提到土炕，但“空山独卧愁”却让人联想到诗人独自在家乡的火炕上取暖、思乡的情景。而宋代诗人欧阳修则在《思白兔杂言》中写道：“白兔白兔何可爱，卧听南枝心自恸。”这句诗中的“南枝”则象征了家乡的火炕和亲人。宋代诗人陆游曾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卧病在床戏书》中写道：“朝起炊烟薄，夜眠暖炕热。”这句诗生动地描绘了人们在土炕上取暖的温馨场景。而宋代诗人范成大则在《四时田园杂兴》中写道：“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虽然诗中没有直接提到土炕，但“村庄儿女各当家”却让人联想到人们在土炕上围坐交流、分享生活的场景。宋代诗人杨万里在《雪后早起》中写道：“雪后早起爱粥暖，炉边明窗得清腆。”这句诗中的“粥暖”和“炉边”都让人联想到土炕上的温暖和舒适。而清代诗人张问陶则在《和蒋澹怀冬日绝句》中写道：“寒夜沉沉月影斜，暖炉红透绿窗纱。”这句诗中的“暖炉”则直接指代了土炕上的火源。此外，清代文人李渔也在《闲情偶寄》中提到：“火炕者，以土为床，以火为炉，安设于床内，则冬不寒而夏不热。”这种描述不仅展现了土炕的实用性，更体现了人们对它的喜爱和依赖。许多古人在离开家乡后，对家乡的土炕充满了怀念之情。

可见在古代社会中，家庭是人们生活的基本单位。而土炕作为家庭中的重要设施之一，则成为了人们情感交流的重要场所。人们在寒冷的冬天围坐在火炕上取暖、聊天、吃饭、睡觉等日常活动都离不开它。因此，在古人的诗句中经常可以看到对家庭亲情的描写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赋得古原草送别》中写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诗中并未直接提到土炕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却让人联想到家庭生活的延续和希望。除了家庭亲情外，土炕还承载着人们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在古代社会中由于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等原因人们往往只能生活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很难有机会接触到外界的新鲜事物。而土炕则成为了人们了解外界的重要途径之一。人们在火炕上听老人讲述历史传说、民间故事等文化内容；在火炕上交流生活经验、分享人生感悟等人生哲理；在火炕上思考未来发展方向等人生规划……这些都使得土炕成为了一个微型的社会缩影反映了当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和文化氛围。

在北方的乡村，土炕不仅仅是一张床，它是生活的中心，是情感的寄托，是文化的载体。每一户人家的土炕，都承载着几代人的故事和记忆。土炕，用泥土和麦秸秆筑成，它粗糙、厚实、温暖。每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的土炕上便围满了人，老少三代同堂共聚，分享着一天的喜怒哀乐。土炕仿佛成了岁月的见证者，静静地聆听着每一个故事。

记得小时候，我最爱趴在土炕上听老人们在一起谈古论今。老人们总是抽着旱烟袋，眯缝着眼睛，用那沧桑的声音讲述着古老的传说和家族的历史。那时的我，对土炕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依赖。每当夜晚来临，只要爬上那温暖而柔软的土炕，嗅着那柴火燃烧散发的草火香味，我便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满足。

土炕不仅是冬日的避风港，更是夏日的清凉之地。夏天，一家人可以在院子里乘凉，但到了深夜，当暑气退去，大家还是会回到土炕上。大人们聊着天，孩子们在炕上嬉戏打闹，而土炕仿佛能吸收所有的燥热，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在土炕上，人们还进行着一项重要的活动——纺线织布。女人们有的坐在炕上，一边唠嗑一边纳着鞋底；有的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把纺锤，一边摇着纺车一边哼着古老的曲子。随着纺车的转动，棉线像蛇一样在空中飞舞，最终缠绕成一张张柔软的布料；有的坐在炕上把桨洗晾干的被面褥面叠放在捶鼓石上，两手用棒槌捶打的声音在村子上空会响；有的坐在炕上一边推着吊在半空的摇车一边哼唱着古老的催眠曲哄着摇车里的孩子睡觉……一张张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满满的原始味道都是从这炕上传出，可见土炕承载着多么美妙的传承和记忆。

每逢节日或农闲时节，土炕更是热闹非凡。村里人常常聚在一起打牌、下棋、聊天。有时，还会请来戏班子唱戏助兴。特别是东北人在农闲猫冬季节，请来二人转演员在地上唱着二人转、单出头……人们在热炕上边磕瓜子喝茶水，边听那《包公赔情》、《西厢记》等戏词。这时的土炕不仅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更是一个交流情感、增进友谊的平台。

记得知青那会，冬天大家把火坑烧的特别热，可谁也不敢去炕头睡觉，因为炕头太热。于是就抓阄，谁抓到谁去，也不知道怎么，一抓就是我，没办法我只好去生产队找来几块木板垫在下面，这样反而很舒服了。从此以后我就包下了炕头。

记得在部队野营拉练的时候，我们住在老乡家里。抚北的农村是南北炕，老乡把南炕让给我们住，他们一家睡北炕。起初我们还不太习惯，特别南方兵，后来渐渐适应了。晚上大家倒在被窝里，趴在炕沿上唠嗑，很有意思。

记得一年冬天，在北风凌冽大雪封门天气下，我顶着北风烟雪往老家奔。一路上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老家老宅的火坑，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当我躺在火坑上时，那个舒坦温馨……

然而，随着乡村城镇化建设，曾经热闹的村庄逐渐变得冷清起来，土炕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但在我心中，那段与土炕相伴的童年时光永远无法抹去。每当来到乡村里，我总爱坐在那张旧旧的土炕上静静回忆过去的日子……如今再看那厚重的黄土墙和朴素的麦秸秆铺就的炕面时我都不禁感慨万分：这就是故乡的味道啊！它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与情感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淌不息……

土炕承载着北方人民的智慧和情感，它见证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和岁月变迁。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土炕是他们童年的记忆和青春的见证；在年轻一代的心中，土炕则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和乡愁的象征。每当远离家乡的人们回到故乡时，他们总会迫不及待地跳上那熟悉的炕头，感受那份久违的温暖和亲切。

土炕作为北方农村家庭的“灵魂”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温暖的居住环境更承载着深厚的文化意蕴和情感寄托。它见证了无数家庭的喜怒哀乐和岁月变迁成为历史长河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尽管时代在变迁但那份来自心底的温暖和亲情却永远不会被遗忘，成为人们心中永恒的回忆和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