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谣·戎子酒庄记

鄂邑紫韵坊

晋南乡宁地界，塬谷错落，沟壑纵横。春来风沙扑簌簌，秋至黄土泛金波。行至北塬，忽见一隅青瓦飞檐隐于葡萄藤蔓间，檐角挑着几缕云絮，倒似宋人画里偷来的一段闲笔——这便是戎子酒庄了。

酒庄名“戎子”，取自春秋时狄戎部落女子。传说她采葛藟（野葡萄）时，皮囊遗落土坑，数日发酵成酒，竟成了晋文公宴客的佳酿。如今藤架下仍有老农念叨这故事，手指一掐，葡萄汁水便顺着掌纹淌，仿佛淌的是两千年的甜酸。

葡萄园是酒庄的魂。黄土塬上，赤霞珠、品丽珠、梅鹿辄列队成行，藤叶层层叠叠，绿得泼辣。北塬日照烈，昼夜温差大，葡萄便攒足了糖分，皮厚色深，酿出的酒也带几分黄土的浑厚。老农说：“这地界，天生是葡萄的炕头。”话糙理不糙，酒庄的法国酿酒师让·克劳德·柏图也点头，说此地风土不输波尔多。

踏入酒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大片大片的葡萄园。葡萄藤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仿佛是等待检阅的士兵。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微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它们成长的故事。

酒庄的建筑，古朴中透着典雅。酒庄的屋舍是仿宋的，青砖灰瓦，檐下挂一串红灯笼，门楼雕着葡萄纹样，与周围的青山绿水相互映衬，别有一番韵味。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前行，路旁的花朵争奇斗艳。有娇艳的玫瑰，也有素雅的雏菊，它们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为酒庄增添了不少生机与色彩。

酒庄中的工人，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他们精心呵护着每一株葡萄，如同呵护着自己的孩子。采摘时节，人们的双手在葡萄藤间穿梭，那一串串饱满的葡萄，带着阳光的温度，被轻轻放入篮中。来到酒窖，一排排橡木桶整齐地排列着，里面装着正在沉睡的美酒。这里安静而神秘，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走进酒庄的大厅，酒香扑面而来，那是岁月沉淀的芬芳。庄里人待客实诚。若赶上饭点，定要拉你去尝油泼面，辣子红亮，醋香冲鼻，佐一杯小戎子蓝标干红。酒液入喉，果香裹着烟熏气，竟与面的酸辣撞出几分侠气。管事的老王眯眼笑：“这酒配羊肉泡馍更绝！”说罢又拎出一坛鲜酒，说是新酿的桃红，甜里藏酸，像极了塬上姑娘的脾气。

晋文公庙最是气派，朱漆廊柱，兽脊飞檐，逢庙会时香火缭绕，鼓乐喧天，倒似将春秋的旧光阴揉了进来。最妙的是黄土窑洞储酒，洞深七十余米，冬暖夏凉，橡木桶列队如兵阵，酒香在幽暗中暗自盘桓，岁月便这般一寸寸沁入琥珀色的浆液里。

暮色四合时，登高远眺。葡萄园漫向天际，与吕梁山的轮廓融作一片苍茫。酒庄灯火次第亮起，仿古灯笼映着青砖墙，恍惚间似有晋文公的车马声自远处传来。庄里人说，这儿的酒要窖藏十年才出山，我倒觉得，黄土高原的岁月本就是一坛老酒，戎子酒庄不过是揭了盖子，教人闻一闻那陈年的酒香。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给酒庄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远处的山峦渐渐隐没在暮色中，而酒庄的灯火逐渐亮起，温馨而宁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与和谐。这里的美酒、美景，还有那勤劳朴实的人们，共同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让人陶醉，让人心生向往。

临行前，老农塞给我一袋葡萄干，说是秋阳晒的，甜得紧。咬一粒，齿间沙沙作响，竟嚼出几分黄河水的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