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年味

黔.纸老虎

母亲在，年味尚浓，母亲一走，年味就淡了。

母亲走了好几年了。如今我们一家人过年虽桌子上杯盘堆叠，却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感受不到年味了。伤心之余，脑子里总是有挥之不去的一幕幕……

第一幕:六年前，年三十，天刚刚亮，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透过门缝看见母亲佝偻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蛋香飘进我的鼻腔，那是荷包蛋的味道。

"妈，这么早做什么呢？"我揉着眼睛走进厨房。

母亲转过身来，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渍，脸上却带着笑意："在给你煮荷包蛋呢。你小时候就最爱吃这个，每次过年都要吃两个。"

我望着锅里黄白相间的荷包蛋泪眼婆娑。早些年家里穷，鸡蛋是稀罕物，只有过年才能吃上。母亲总会把荷包蛋煮得蛋黄半凝固，用筷子轻轻一戳，金黄的蛋液就会流出来，每人一份。

"快趁热吃。"母亲把荷包蛋盛进我的碗里，我低头咬了一口，不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只是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

第二幕:也是六年前，年三十下午四点半左右，母亲在院子里指挥我们放鞭炮。我胆小，是不敢放鞭炮的，一般都是由我的兄弟或者侄儿子们来放。

这一次，是由我小侄儿瑶瑶来放，母亲用手捂着耳朵，一边喊:“瑶瑶，小心点，小心点，别炸着了自己。“然后就走得远远的躲开。当鞭炮"噼里啪啦"炸响了，也炸完了，只剩下满地的红纸时，她像个孩子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时候的乡下，放鞭炮是不受限制的。鞭炮声过后，下一个程序就是供饭了。

第三幕:还是六年前，年三十的下午五点，母亲在堂屋摆好了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猪头、年夜饭各种菜肴、水果、糕点，堂屋正中央是祖宗的牌位，牌位正中写着:邓氏宗亲之位。母亲点起香烛，口中念念有词，我知道她念的内容大体上是:邓家的各位祖宗们，快来享用我给你们准备的饭菜了。但是我知道她的念叨会具体到某人某人。她的神情显得格外虔诚。

然后是奠酒，奠酒结束后母亲就喊我这一辈和我这一辈的子女们跪下磕头:"来，给祖宗们磕头了。"

再然后，我们一边磕头母亲一边念叨："祖宗们，保佑我家几个小的，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最后，撤下猪头、水果，重新盛上热饭，开始我们的大快朵颐，直到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第四幕:很多年以前，年三十晚上。年夜饭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想吃多久就吃多久。然后的节目就是一些人看春晚，一些人打小麻将。母亲会两边都在。以前，母亲最爱看赵本山，赵本山演什么节目她都会笑得前仰后合的，春晚就等着赵本山出场，赵本山的小品一结束她就不看了。赵本山不演节目后她就很少看春晚了。母亲也会坐在我的背后看我打小麻将。我赢了她高兴的笑，我输了她也高兴的笑。

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年味，其实就是母亲的味道。是她清晨煎的荷包蛋，是她看我们放鞭炮时的笑容，是她供饭时虔诚的念叨，是她看完赵本山节目之后坐在我背后看我打麻将……

如今，这样的年味，随着母亲的离去而变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