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步岛之战

天侠

登步岛之战是我第三野战军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发起的以解放舟山群岛为目的得舟山战役中一次夺岛行动；当年第七兵团电令21军的61师配属22军参加舟山战役完成渡海夺岛作战任务。

登步岛革命烈士纪念碑

登步岛之战过去已有75年了，但是关于此战的“胜败之争”，参战部队与外界一直有不同的理解；关于登步岛战斗，军事科学院编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说：“由于我军对敌援军迅速登岛估计不足，遭守军、援军和海、空军联合反击，伤亡千余人，被迫撤出战斗。”（《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第3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341页）这个结论符合实际，客观准确，得到当年参战指战员的认可；解放军总参谋部主编的《当代中国军队的军事工作》说：“进攻登步岛受挫的原因，除解放军没有海、空军的支援外，最主要的是思想上轻敌，战前对气象、潮汐的变化掌握不准，战斗准备不充分，战时组织不严密。”（《当代中国军队的军事工作》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1页）因此，登步岛战斗结果称进攻受挫更准确；登步岛战斗历时两天三夜，均被解放军战史和当时第三野战军的文电称为“失利之战”，直白的说：就是败仗的另一种表述，幸运的是撤出及时，“没有全军覆灭”。

登步岛战斗纪念馆

登步岛战斗的失利曾引起毛主席的严重关切，1949年11月4日他致电粟裕:鉴于金门岛及最近定海登步岛作战的失利，你们须严密注视对定海作战的兵力、部署、准备情况及攻击时机等项问题；如果准备未周，宁可推迟时间；粟裕在给毛主席的复电中说:“金门岛战斗失利，其主要原因是轻敌、骄傲与急躁，只强调争取战机，却放松了充分准备所致；此种教训，在部队干部中尤其在高级干部中未能深刻进行教育，才有登步岛失利之事发生。

183团团长杜绍三

在登步岛之战的半个月前，师长胡炜曾决定按照22军的统一布署，由183团加强一个营首战桃花岛；父亲杜绍三时任183团团长，他们搜集了70多条渔船，经过四天的充分准备；于1949年10月17日晚19时开始向桃花岛守敌发起攻击，仅用一个多小时就登陆上岸，父亲指挥全团迅速在岛上实施穿插分割，抢占渡口，切断敌人退路；全歼岛上守敌交警九总队1600余人，青年军87军一部400余人，共歼敌约2000余人，受到兵团和军首长的好评。

桃花岛战斗经过示意图

这是一次我军夺岛作战比较成功的战例；战后22军、21军、第7兵团均发来电报嘉奖；第7兵团来电报指出：桃花岛战斗是“抓紧战机，大胆突击，以迅速果敢的动作，实行穿插，获取胜利的典范”；当时桃花岛的胜利使61师全师很受鼓舞，也为后续进攻登步岛典定了信心。

登步岛地形鸟瞰图

登步岛是舟山本岛东南的一座小岛，面积仅14平方公里。它南邻桃花岛，北望全国最大的渔港沈家门，与桃花岛相距仅为1.4公里；距沈家门港口3.8公里。

10月24日，61师接到22军下达的电令：迅速攻占登步岛，尔后协同兄弟部队从南侧攻击舟山本岛；并要求攻击登步岛的时间应不迟于11月初；受桃花岛战斗胜利的影响，胡炜师长决定他亲自率领182团和183团的1营攻打登步岛，因为桃花岛的面积为43平方公里比仅有14平方公里的登步岛要大的多，所以战前都认为有打胜的把握；让父亲带183团2营和3营作为预备队，在渡海登岛的第二梯队之后，相机遂行作战任务；181团则留下固守桃花岛；并未采取集中全师力量攻打登步岛，导致后来出现岛上作战进攻力量不足。

登步𡷊登陆作战经过要图

登步岛守军为国民党第87军661团防守登步岛东部，662团的1个营防守登步岛西部；登步岛是舟山本岛的天然屏障，也是本岛的前进基地，国民党军在舟山群岛的兵力一下子由6万人增加到了9万人，在本岛沈家门港就集结了5万多陆海空三军的机动预备队，随时用于增援登步岛；当时61师、包括22军、第7兵团等上级都毫不知情；战后胡炜师长也承认，对登步岛战前敌情估计不足，当时认为：登步岛上的敌人只有4个营，并分散全岛，我登陆作战，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没有估计到敌人会有快速大量的增援，也就没有研究应对之策。

栗裕

1949年10月27日，传来金门岛作战失利遭受9000余人的重大伤亡的消息；第三野战军首长粟裕10月28日电示第7兵团：“登步岛战斗，必须充分准备，集中优势兵力，确实掌握敌情、水情、风向、气候的变化，严格检査参战部队的作战部署和各项准备工作，防止指挥上的粗枝大叶”。

61师师长胡炜

1949年11月3日晚22时，时任61师师长胡炜亲自指挥182团和配属的183团1营向登步岛发起攻击；具体布署为：182团编为渡海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183团1营为渡海第一梯队；183团2营和3营为预‬备队，军炮兵团增援的12门山炮部署在桃花岛负责炮火支援，181团固守桃花岛；当年因未将181团投入登步岛战斗，一直被饱受诟病和质疑。

　182团、183团1营第一梯队渡海作战

原定发起攻击的时间是夜间20时，因各渡海船队来自桃花岛不同的上船点，事先没有认真组织协调，出发后各船队航路交叉拥堵，造成到达发起攻击的海域已延误了两小时，因此错失了最佳潮汐风向登岛的时机；182团二梯队未能按时登陆上岛，只有182团一梯队和183团1营登陆上岸，实际只有七个连；第一梯队登岛后行动迅猛、183团1营攻打流水岩山，182团攻打炮台山，发展很快，3日当晚夺岛分队即将守敌打乱打散，并控制了岛上近四分之三的要点阵地，并歼敌1000余人，岛上守军完全不知所措。

第二梯队突击登岛

战至4日早晨7时，敌方‬突然增兵67师和75师各一个团，在飞机的掩护下，由沈家门乘军舰向登步岛驰援，国民党第67军军长刘廉一、第87军军长朱致一均随行上岛督战，海军总司令桂永清也登舰在海上指挥；此时岛上我军只有登岛的7个连在没有第二梯队支援的情况下继续坚持战斗，直至4日晚上21时胡炜师长随同第二梯队和第一梯队登岛受阻的连队登上登步岛，此时我军巳失去了原定4日一举夺占登步岛的最佳时机，敌我双方力量对比巳发生了变化，胡炜师长随即命登岛的第二梯队和父亲率领的183团2营、3营同时加入战斗增援第一梯队；183团3营在攻击前进中与敌迎面相遇，因夜暗都相互看不清对方，怕误伤自己人，父亲便让号令兵吹号问答，我方吹的是步号，对方回答的是马号，一听号音不对，父亲一声令下“打”，除将敌打散一部分外，俘敌400多人，并将残敌压缩在鸡冠礁一带。

183团1营血战流水岩山

父亲在他的《我的回忆》中写到：183团1营在流水岩山的战斗非常惨烈，伤亡很大；全营登岛时800人，战后只剩60人；流水岩是敌的主要据点，1营在流水岩与敌撕拼了2天；敌海陆空的猛烈炮火，以数倍于我的兵力分多路多点数十次进行反扑，在每次攻击时，敌军官们都用机枪、用棍子鞭赶着沮丧的士兵，拳打脚踢地从山下赶上来，但敌人所得到的只是满山遍野的死尸；战士们2天没有吃的，带着困倦饥饿的身体始终坚持战斗，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拼，刺刀钝口了，就用铁锹砍，铁锹砍断了就用石头砸，石头不顶用，就用枪棒格斗，杀得流水岩天上浓烟滚滚，地上血流成河；此时183团1营营里领导和各连军事干部全部受伤，全营参加战斗的人越来越少，2连指导员魏国民主动承担起全营指挥责任，他把部队作了调整，加修工事，收集弹药，并组织人员到阵地前沿前在敌人尸堆里找回大量弹药，并逐个阵地进行布署检查;并鼓励大家关健时刻要经得起考验；此时敌机投下大量的凝固汽油炸弹，敌军舰上的舰炮炮弹也向我倾泻，阵地上一片火海，敌人像潮水般的向我涌来，1营以顽强的意志打退了敌人十几次反扑，全营在魏国民的指挥下，沉着应战，守住了阵地，战后魏国民被上级授予华东二级人民英雄称号。

鸡冠礁

5日凌晨敌人‬又增兵67军两个团和87军一个团乘2艘军舰在6架飞机掩护下由沈家门港口驰援登步岛守敌；此时敌人‬利用其陆海空火力优势，对我实施狂轰滥‬炸；由于182团未能及时占领鸡冠礁，迅速控制渡口和码头，无法有效阻止敌人增援登岛。

　　 182团 向鸡冠礁突击

此时敌援军在海空火力的支援下，源源不断的经渡口和码头陆续登岛上岸，向我实施反击，敌我双方的兵力发生了彻底改变、越来越多的援军登陆上岸，敌人越打越多，我军却越战越少，已陷入“寡不敌众”的境地；父亲曾向胡炜师长建议：要尽快撤离，否则有被围歼的可能，情况非常危急，胡师长一脸凝重，虽心有不甘，但现实巳没有夺占登步岛的可能性了，只能被迫撤出战斗。

182团参谋长刘正昌

胡炜师长最终决定让父亲和182团参谋长刘正昌各率一个营负责断后，并特别叮嘱刘正昌“一定要掩护到走完最后一个人；绝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撤退的意图，一定要设法保证人员全部安全撤离；刘正昌不愧是华东一级人民英雄，一直坚持到部队全部撤离后，才乘船离开；父亲此时腿部巳被敌机炸弹炸伤，但仍坚持指挥部队撤退；为不致陷入被动，他们采取利用夜暗，吹冲锋号，佯装发起攻击，迷惑敌人，交替掩护，边打边撤；于6日凌晨1时全部安然撤离登步岛；这次夺岛作战虽未成功，但仍以不足两个团的兵力顶住了数倍于我的敌人（据已查明的国民党军番号：守军661团、662团1个营，援军199团、200团、291团、224团、664团）；以五个营的兵力顶住了国民党军近七个团的进攻；共歼敌4000余人，撤退时183团还抓回了400多名俘虏。

　　 182团二梯队渡海支援夺岛

粟裕获悉61师登步岛作战失利的情况后，陷入深深的思考。这次战斗虽然不如金门之战损失严重，但却更清楚地反映出一个问题:在海上对拥有空军、海军优势的国民党军，我军在陆地上的优势已不复存在，因此在作战指导思想上，陆地作战的思维方式和指挥方法已不适用，需要从现代海陆空一体作战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二梯队登岛加入战斗

11月15日，第三野战军前委致各兵团首长的电报中总结了登步岛战斗失利主要原因教训：

1．依敌我兵力对比，第一梯队使用同时登岛部队兵力较少， 致未能收到突然一举迅速登陆歼敌之效。

2．师以上指挥部未能充分细密周到的研究登步岛距定海本岛仅为3.8公里，敌必以重兵固守情况。尤未将战斗发起后，敌将集中全力向我反击情况估计在内，这是造成战斗部署上未能采取同时使用展开优势兵力。

3. 在战斗指挥上，未能精细研究，掌握海风潮水规律，致使备好船只开不出去，后续部队增援迟滞，失掉有利时机。

4．在战斗组织上，未能集中我优势炮火封锁敌舰与组织对空射击，致使敌舰炮飞机轰射，对我妨害颇大。

登步岛烈士陵园

胡炜老师长在战后总结这次登步岛作战失利的主要教训时指出：一是对敌情不明，对近在咫尺的沈家门港口已集结了敌陆海空三军重兵一无所知，没有想到敌人会突然大量增兵，没有制定应对之策；二是对海情不清，对潮汐风向研究掌握不精准，延误发起攻击的时间，错失了对敌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造成登岛兵力不足，缺少后续支援力量，未能按预定计划一举夺占全岛；三是没有及时夺占渡口和码头，失去了阻击增援敌人的依托和条件，使夺岛作战双方的兵力态势发生了逆转，彻底失去了夺取登步岛的最后一线希望；虽然最终做出了及时撤离的决断，使部队全身而退，但是登步岛之战在老师长胡炜心中仍然留下了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和遗憾；1950年5月中旬，舟山守敌在我即将发起的攻势威胁下，慑于被歼；弃岛向台湾撤退，我军于5月18日解放了登步岛及舟山群岛。

（作者：杜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