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有 金 钢 钻 不 揽 瓷 器 活

火白王

　　我写这些字被书家朋友调侃为老干体，其实是抬举我了，我自称“涂鸦体”。

　　说起写毛笔字话就长了，不缺故事和细节。回顾过程其实挺乏味的，人们关心的是结果，你是不是书法协会会员、作品在哪里得过何等奖之类的。而我恰恰什么都没有，只有过程值得回味，也能从练毛笔字过程中或多或少地会找到某种回声。因为练毛笔字的人很多，而书协会员、获奖作品却相对比较少，所以应该有不少人会从练字过程中产生共鸣。

　　落款没有衿印，也没有闲章，自己在修图软件APP上加个相框，就是“作品”了。

　　只所以把写毛笔字说成涂鸦，是出于两段经历：

第一段是上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运动，大字报是文革初期最有具象的方式，没有之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在学校教室、会议室内外墙上挂着或糊住。大字报有的是批判老师或学术内容的，有的是被批判的学术权威即老师自我检讨的，这些都要白纸黑字用毛笔写出来贴上墙。因此要挑选写过毛笔字的学生去抄大字报。当时一共选了5名，我有幸被选中，4名是高年级的，低年级的只有我一人。那段时间天天抄写大字报，抄写数量大，时间要求快，至于字写的怎么样，既无任何要求，也无人在意，每天只知道抄抄抄、写写写，名符其实的涂鸦。涂鸦还涂出了新门道，那就是村镇大路边屋宇的墙壁上要贴宣传标语，由2人在墙上刷浆糊、2人在浆糊处贴上空白标语纸、2人手持毛笔在糊好的空白纸上写各种宣传口号，我能直接悬碗在墙上写标语，涂鸦水平上了一个台阶。

　　第二段是在新兵连，野营拉练时，住老乡家、学校或单位，离开时要写感谢信。白天拉练累死了，战友们早早睡了，只有文书和我还要继续熬夜写感谢信。为了尽早休息，写感谢信的速度飞快，没有涂鸦的本领就别想上床。

我只所以在学校抄大字报的5人中占有一席之地，得益于小学5、6年级时每周一节书法课。我记得当时发了一本习字帖，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老师要求照着一横一竖写。交作业后老师对写的较好的字旁边用红笔划个圈，同学们拿回作业后互相比看谁的红圈多，一般来说我都是比较多的那个，自我感觉良好。

　　抄写佛经是修心养性的方式之一，能让自己较快安静下来。

　　新兵连结束后，失去了涂鸦的机会。后来讨生活忙事业，几十年没有碰过纸笔墨砚。直到退休后因空闲无聊，才想起练字来。在朋友们的劝说下去省老干大学报了书法学习班。报书法班并非易事，学员容量有限，报名者众多，有的排队等候许久亦未如愿。而我因有人脉资源，很容易就进去了。老师是一位江西老表，提了许多要求，课后即按要求置办行头，文房四宝，篆隶楷行各式字帖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上第一课就先从欧阳询《九成宫禮泉铭》学起，先勾线、再填墨，枯燥乏味。问题是还布置了大把作业，交作业后要由老师批阅讲解。于是我才弄明白天下教书法大致差不多，选帖、临帖、逐字勾线、填墨、反复练习，把字写的基本像欧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天哪，我这个尖屁股怎么坐的住，仅仅学了三个月就放弃了。原来与我同时入班的学员，持之以恒坚持十几年如一日的临帖习字，取得了很好的成就，已经小有名气，求字者众。而我放弃正规学书后，回到家里隔三差五想起来就涂几笔，3天打鱼30天晒网，哪能网到鱼儿？

　　广州作家协会施大鑫副主席写的散文诗，他让我写个条幅，承他看得起，不写是不给面子，而写了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对不起老朋友。

　　所有的行道要学有所成，除了天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兴趣，必须发烧才行。再就是持之以恒，不放弃不抛弃，才会取得成效。而我这三样都缺乏，一事无成，认栽吧。我老伴喜欢舞蹈，发烧级别的，行坐走躺都在练，连做饭炒菜也在练，练就一身舞功，年近7旬还有团队请她去任职任教。同时还听说王羲之练书法走火入魔，晚上睡觉在老婆身上写来画去，老婆说你别在我身上写，人各有体，王老先生半梦半醒中顿悟，才练就天下第一行书，自成一体。虽然身边和历史上都有活生生的事例教育我，但我仍然坐不住，静不下，兴趣来的快退的更快。不要后悔和自我责怪，都是血型、星座惹的祸。爹妈给了我O型血、双子座，是不耐寂寞沉不下心的根源，终于有了借口，自我解脱了。

　　广东国风书画硏究院高凯明院长办了一个书展，让我也写一幅送去，我哪敢啊，他说写了怕丢人，不写更丢人，好赖都是丢人，随他去吧。

　　虽然自我解脱了，但有时也会尴尬。有同事、朋友、甚至不相识的人也有让我帮写个字什么的，我从来不敢应承，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在中国文化里，首先是“名人”其次才是“字画”，合称“名人字画”。字画再好，不是名人，那个含金量要大打折扣的。反过来，字画水平可能也一般般，但他是名人，光环罩着，字画的价值也随身份水涨船高。不是打击书法朋友的积极性，潜心练字就好了，从中得到乐趣，自我欣赏就足够了，别人找你写字，你可千万不要太当回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是一句谚语，意思是‌没有相应的才能或条件就不要去承担相应的事情‌，以免耽搁他人，贻笑大方。

　　写一个长幅卷轴，把家乡的天下名篇抄录于上，与有荣焉。范仲淹一生未去过巴陵洞庭湖，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真神人也！

　　称之为写毛笔字就可以了，只要自己开心，不必去纠结什么书法流派之类，没到那个境界，何苦自找没趣，这绝对是一个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