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友人相邀到东流去,于是便驾车飞奔而去!</p><p class="ql-block"> 江南小镇东流,宽敞的大街,少了些许人气;原来小镇曾是东流县城,1959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与至德县合并,改称东至县。两县合并,县址迁至原至德县的尧渡镇,东流至此便失去了昔日的车水马龙。其实,这也很好,走在街上车少路宽,没有熙熙攘攘的拥挤感,连红绿灯都少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很早就想来东流了,只因隔了一道长江,又路途遥远而一直没有来。今天是公安诗人汤仲森,文学爱好者王泽锋,画家姚胜鹏,外加两位女士,就这样来到了东流小镇……</p><p class="ql-block">一、东流老街</p><p class="ql-block"> 穿行在旧巷,家家门前都有花盆,凋敝枯黑的菊花在风中摇曳;我似乎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菊香。这绵延了一千年多年的历史况味,就是东流镇的味道;是一千六百多年前,陶渊明在彭泽当县令时亲手种下的味道。那时,东流是彭泽县的菊乡,也因此,东流被称为“菊所”和“菊邑”。时序已是早春,菊花枝杆早已枯萎,根部却是发出新芽,散发出淡淡的中药味儿,历久弥香,久久地盘绕在人们的心头,并且代代都这样延续着……</p><p class="ql-block"> 走入老街,条石铺就的路面幽深而平坦, 走在上面,如琴键一般,好像能踏出铮铮的音符。东流太古老了!早在公元953年,东流县就诞生了。那时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凡夫走卒,商贩布衣,叫卖的,打铁的,卖江鱼时鲜的,卖土产杂货的,开饭馆的,好不热闹。如果沿着这条脉络往下走,直到唐宋元明清,你会发现一直到1959年这儿都还是县治所在地,说不定你冷不丁地就听到鸣锣开道声,哟喝一声“县太爷驾到……”两边的人群会马上回避,那四人抬着的轿子颤巍巍地从此走过呢……</p><p class="ql-block"> 顺着小街往前走,左侧那个墻角陡然变成了圆弧形。王泽锋先生拍下视频,告诉我说:“作家呀,这就是转弯抹角的地方。”我定神看了一眼“转弯抹角”,那堵带着圆弧的墙,就字面理解,应该是形容说话绕弯子,不开门见山。但这堵墙却意不在此,而是主人为了便于行人行走,特意将墙角砌成圆弧形,是一种方便他人的礼让行为吧!</p><p class="ql-block"> 岁月流逝,这长江边上小镇沉淀了多少故事?唐代的颜真卿,宋代的陆游、范仲淹、朱熹、辛弃疾、梅尧臣、黄庭坚、杨万里,元代的揭奚斯,明代的孔贞运、郑三俊、于谦……他们都在江堤绿柳间徜徉过,瞩望过浩浩东去的大江;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欣赏过菊花,有的还曾写过诗篇,甚至有回眸的瞬间,情怀难尽呢……</p><p class="ql-block"> 东流的菊花就这样开着,开在岁月里,开在人们心中……</p> <p class="ql-block">二、辛弃疾的纤纤月</p><p class="ql-block"> 眼前就是滚滚长江,绿柳长堤,春风轻拂,就像美女的秀发那么飘逸、那么妩媚、那么撩人心绪……</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礁石上,大词人辛弃疾正昂首吟诵着他的词章,可他的面容却如此的落漠。词人本该有一腔豪情,在“仓江百折来,及此始东流”的长江面前,他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气概呢?</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或许是十几年前,反正有过那么一次,辛弃疾来到了东流。他在波涛汹涌的长江大堤上,抑或是烟雨中行走在老街的转弯抹角处,扭过头来想看看幽深朦胧的老街,却不曾想一位穿着腊染衣服,打着油纸伞的女子正迎面走来。那女子肤若凝脂,腮若三月的桃花,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明亮而不失美丽,就这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飘若仙女般的款款而去……雨是似烟似雾的雨,女子身材是如此的苗条轻盈,如此的气韵芬芳。辛弃疾怔住了。他忘了和那女子打声招呼,或者假装的问个路,大词人本是见过世面的,此刻却显得那么迟顿和不知所措。望着远去的背影,他以为自己是幻觉,想想又不是。那个美丽的女子,那个细雨绵绵的下午,就这样藏入了他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一晃,是一年以后,抑或是几年过去了,辛弃疾始终忘不了那次的偶然邂逅,偶然的到东流来,本是去拜望陶渊明先生的,他想在陶公祠上一柱香,叩三个响头,然后和陶公说几句话……唉,偶然之偶然,也是必然呀!如果那天不去转弯抹角处,如果那女子那天不从眼前经过,辛弃疾的心理怎会这么不安宁?又怎么会总惦记那个叫不出名字,不知道住在那里的女子呢?人生何处不相逢,而相逢的人就这样擦肩而过?辛弃疾心里有说不出口的苦闷。这次他专程来到了东流小镇,还是在柳绿莺飞的初春,江水汩汩的流淌,帆船飘摇在江面上……辛弃疾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下起了小雨,如烟似雾,把江南小镇下得朦朦胧胧。他向转弯抹角处走去,心里默念着,这次要是遇到了那位女子,一定要问侯一声。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她在镇上的小酒馆浅斟几杯……然而,雨巷空朦,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辛弃疾站在那里,任凭雨水飘洒,身上都湿了,他的心更是湿冷湿冷的。他禁不住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忽然大声地吟诵道:</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刬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p><p class="ql-block">闻道绮陌东头,行人长见,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不断,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p><p class="ql-block">这首《念奴娇. 书东流村壁》,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而那纤纤月不知何处去,就像“镜里花难折”,辛弃疾在东流镇就留下了这样一段故事。“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p> <p class="ql-block">三、小镇美食</p><p class="ql-block"> 王泽锋打电话催促我们到饭店吃饭了。他在商场搏弈多年,是位成功人士。他说,他非常喜欢东流这个地方,每年都会来这里玩一次;尤其是春天,烟雨朦胧,长堤绿柳摇曳,那是一种诗意。结果,我们今天来时,他在辛弃疾的塑像前,大声吟诵辛翁的豪放诗句,引得一行游人驻足观看……</p><p class="ql-block"> 到东流来玩,就是王泽锋提议的。那天我们在一起小聚,他说,“哪天我们去东流玩去,那个小镇给人感觉很好”。他的提议得到我的附和,因为多年以前看到一篇写陶渊明的文章,就写到东流镇。还因为,我的一位老师也是东至人。今天,我们终于来了,在早春时节,柳丝尚未发绿,只有远看若有若无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这个饭店叫什么名字已经不记得了,是枞阳人开的,有些年头了。王泽锋说,“每次到东流来就在这家餐馆美餐一顿,这次带你们来,还是来这家……”</p><p class="ql-block"> 店家的菜肴能抓住食客的胃,这很不容易;而且是远道而来,就冲着老板的手艺,更是不容易。王泽锋点了一个囟鲜鱼、一个红烧仔鸡、一个山粉圆子烧肉、一个炒芹菜、一个鸭血粉丝汤、一个腊肉香肠合蒸,一盘炒青菜。我不喝酒只管吃,王泽锋、他的那位女同学、汤仲森三人喝酒。他们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因为有了酒,就有了许多话题。这家的囟鲜鱼不错!新鲜的草鱼经过食盐腌渍后,肉质板实,吃饭起来爽口。火锅里的土鸡在小火的烧制中不停地跳动,姜、蒜、酱油等配料的香味,让土鸡的原汁原味散发出诱人的芳香。现在许多饭店里的鸡都是饲料饲养的,从出生到餐桌只有三个月,吃起来索然无味。我喜欢山粉圆子烧肉,颤呵呵地山粉圆子与红烧肉一起闷,黑里透亮,肉的滋味渗入山粉之中,山粉的味道又融入猪肉的扣弹,咬一口,那叫一个过瘾!</p><p class="ql-block"> 王泽锋他们三人将一瓶酒平分秋色,非常利落地喝完了;我、姚胜鹏、还有那位女司机,则埋头苦干,吃的正香。枞阳人开的小餐馆真的很好,正应了王泽锋的话说,味道好,吃过以后留有想头……</p> <p class="ql-block">四、陶公祠</p><p class="ql-block"> 宝塔巍巍然,就屹立在江边。</p><p class="ql-block"> 我仰头看了一眼,秀峰塔高约30多米,5层6方,砖砌结构,始建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为侯选刑部司狱金诚所建。秀峰塔与天然塔遥遥相对,天然塔始建于乾隆十年(1745年),也是5层6方,因此,被称为东流双塔。秀峰塔与陶公祠毗邻,登塔远眺,浩浩长江无比壮阔,也由此折向东去……</p><p class="ql-block"> 秀峰塔与陶公祠都在鳖石山上,山不高,有仙则灵。据说,在明万历年间建立了陶公祠,又被称为靖节祠,而到了清顺治二年(1645年),由于历经风雨,陶公祠破败不堪,便得到重建。然而,早在宋代初期,鳖石山上就有人建菊甫,在菊台上建江亭了。当年,这儿遍地菊花盛开,在秋光中是那么炫目,这些带有中药味的菊香就是为了一位隐士、诗人、大文学家陶渊明所植的。</p><p class="ql-block"> 陶渊明,名潜,字元亮,私谥靖节。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东晋文学家,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被誉为“隐逸诗人之宗”、“田园诗派之鼻祖”。当年,他在彭泽任县令时,就曾在东流这个被称为菊乡的地方种过菊。那个东晋的秋天阳光朗朗,江水平静,诗人在菊花中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嗅着来自泥土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拘无束无须向任何人点头哈腰的感觉;还有在秋风中摇曳,举起高傲的头颅,盛开得如此灿烂的菊花,他有些醉了,他顺口吟诵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p><p class="ql-block"> 我是从陶公祠的后门进来的。那篇《桃花源记》映入眼帘,“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这一刻我也仿佛进入了幻境。陶公在此,那是一种仙境,“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应该说,义熙元年他在彭泽当县令时的日子并不好过,官场的贪腐,尔虞我诈,官民间的对立,不择手段地往上爬,让他实在厌倦了。他没有在菊花丛中隐逸赏菊的快乐,他时不时地走神,一会儿走入桃花源,一会儿又走入现实;一会儿痛苦,一会儿快乐,最终,实在忍不住了,在十一月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他们辞去了彭泽县令,开始了平淡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阳光和煦,陶渊明的塑像就立在院中,眉目风骨,不肯低头。前门一副对联:“逢盛世不作桃花源记,遇明君哪得归去来辞”。陶公的傲骨与隐逸,恐怕就源于此了。先生之风,也影响了后世,且绵延不绝……</p><p class="ql-block"> 我拍下照片和视频,院内一员工正在种植菊花,绿绿的幼苗,被植于花坛,我想:当秋风再起时,又是一片灿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