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生活品味人生——苦难的三年专辑（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一）

武俊英

三年的苦难，写不尽的辛酸泪：

1996年，我刚调到初中任教一个月，中秋节就快到了。学校的中秋节假期定在农历八月十四到十六。前夫和我商量，他十二先回去准备过节食材和打月饼的原料，我和两个女儿十三下午再回。

十三号早饭后，全体老师在教导处开会，这时侄儿突然来找我，说姑父昨晚一氧化碳中毒了。起初，我没太害怕，觉得喝点酸菜汤就能好。可等学校的吉普车送我回去，路上和村里拉他的车相遇，看到他不省人事的样子，我的腿瞬间发软，怎么会这么严重？他平时那么细心，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在镇医院待了半天，听说水峪矿医院能吸高压氧，就转院了。在那里一住就是40多天。

　　他病情太重，一开始就全身插满管子，胃管、尿管、氧气管，后来医生发现他痰咳不上来，连气管也切开了，几分钟就得吸一次痰。刚开始他拉的是乌黑的胶屎，一拉一大片，满褥子都是，当我束手无策时，医院好心的锅炉房师傅打开水管，让我在那儿冲洗。

病人身边离不开人，隔一会儿就得用棉签润唇，每天除了输液，还得抬到一层进高压氧舱吸氧。刚开始的十几天，本家哥哥们每天陪我在医院看护，姑姐们也常来帮忙。我白天找医生，有时还得回矿上找领导求助，忙得马不停蹄，一双新买的八达岭皮鞋，不知何时鞋面都跑断了。那时的我，见人就哭，要是把眼泪收起来，恐怕得用一个好大的盆子。

　　十几天后，帮忙的哥哥们有事相继离开，最后只剩侄儿和我看护，哥哥有空也会来帮忙。上楼下楼只好出钱雇人。这期间，我请了三次专家，一次是侄女女婿专门开车去省医院请来的，另两次是和病友们凑钱请来的。专家们都判断是大脑弥漫性损伤，恢复的可能性不大。病友建议去介休医院，说那里条件更好，可那年正赶上孝午路修路，站在医院窗口就能看见公路上整天堵车，根本走不出去。

医院离职工食堂远，吃饭成了大问题，我只好买了个比碗口大一点的电热锅，一次买十几个饼子，饿了就熬点稀饭，坐在地上吃几口，有时没人提醒，都忘了自己吃没吃饭。大侄女在附近学校教书，中午一有空就给我送饭，晚上没人，侄女女婿也会过来帮忙。这段时间根本顾不上我的两个孩子，看着无人照料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们扔在学校，我心急如焚。养父母年纪大了，我只能求助生母，母亲身体不好，但为了帮我，硬着头皮在学校住了四十多天。星期天，二侄女会把孩子接回她家，给孩子们洗衣服、洗头，做好饭吃。哥哥为了帮我，八月十五杀了一头猪顾不上卖，坏了不少肉，差点把嫂子一年辛苦喂大的猪的肉全扔了，最后只能便宜处理。

　　40天过去，病人没有一点起色，专家们也说希望不大，但我不死心，联系了在孝义人民医院做 CT 的老同学，弟弟联系了救护车，把病人拉到孝义人民医院。做完后老同学介绍了情况，和专家说的一样，大脑弥漫性损伤，就像五个指头切掉了两个，再也长不出来，他建议说“回去养着吧”。救护车又把病人送回了水峪医院，弟弟为帮我也花了不少钱。

四十多天的劳累，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安心饭，体重一下子掉了30斤，肚子痛得直不起腰。医生建议我住院看看，可我哪有那条件，坚持回兑煤找了院长，院长亲自带车把病人接回去。

　　病人回到兑煤医院后，我一方面要看看自己的病，另一方面要看看妈妈，安顿好孩子。妈妈年纪大了，学校条件差，宿舍特别冷，天气越来越冷，我怕她身体吃不消。于是我把病人交给婆家姐姐们，侄儿拖着我回到学校。妈妈给我打了一盆热水，我40多天来第一次洗头，感觉头比脸盆还大，热水淋到头上毫无知觉，肚子疼得直冒冷汗。第二天，我急忙找邻村医生开了几副药。

刚休息没几天，孩子的姑姑就找来了，催我去看病人，言语犀利，好像我不管病人了似的，对孩子们的事却只字不提。不管她怎么说，我还是坚持吃了几天药。妈妈也要回去了，孩子没人管，异父异母的姐姐，姐夫看我可怜，伸出援手，让外甥女晚上陪孩子睡，白天有空给孩子做饭，忙不过来就让孩子去食堂吃。

我草草安顿好孩子们，带着药和一大包给病人买的奶粉，回到兑煤医院，结果发现半个月不在病人身边，他身上已经有六处褥疮。村里人和家人都告诉我，孩子的姑姑在村里到处说我不管丈夫，带着钱跑了。我也是人，肉体凡胎，40多天累得已不成人样，病人要管，孩子也得管，我太难了。家里前几年刚建新房，1万多元的外债才还清，两人工资都不高，省吃俭用也就一千多元存款，在医院早就花光了，要不是亲戚朋友援助，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可带？

　　现在回想当时的处境：心疼丈夫、牵挂孩子、没日没夜地劳累、身体也出现异常、自费药昂贵经济压力巨大、还要承受婆家人的造谣诽谤。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当时真的想死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