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画上人叫李崇富,是我的姑父、海波的爷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总想为海波说两句话,老不知该说啥原因是我们之间太熟了,我们的关系也复杂,即是战友又长他一辈。就这个长辈上也有两层关系:他的奶奶是我的亲姑姑,他的媳妇又是我的侄女。我们同在一块教过民校又同在一块战天斗地,我们又共同的爱好和志向,共同的命运和共同的收获。我们有过分歧,这个分歧主要来自家庭问题上,这,大家可想而知,原因是我的侄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旦在家庭问题的分歧上,总免不了一阵寂寞。寂寞是暂时的,热烈探讨是持久的。人都好说:“人生如梦,弹指一挥间”回想当年,时光已过去了四十多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亲情看近的,成就看远的”人都是这样。确实,延川有好多文化人包括路遥这样的知名人士,亲情问题上我想到的是海波。成就上看到是路遥,老认为他那点本事就那样一般。人到老年回过头来看问题有所领悟:路遥写的是这块土地上奋斗的人们,海波写的是这块土地上朴素,实在、习以为常的平常的平常生活。路遥的读者大都是年轻有为的励志者,而海波的读者是两鬓苍苍的过来者。海波多次让我写写乾坤湾的来历,我老觉得没啥可写的,他说我们是历史的见证人,见证历史不偏不斜公正实在这是我们的职责。这话深深打动了我,前段时间他回延川时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实,这段黄河湾我们早就去过,好多情况你更熟悉。有关乾坤湾的情况一人说一套,好像他不发现这个湾就不存在似的。事实,我有同感。正如小程人说的,这个湾你们不发现我们多少代都住在这个湾,这与你们发现不发现有啥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乾坤湾的来历有据可查,好在我有记笔记的习惯,翻翻笔记当年好多情况一目了然。在翻这些资料的同时,我翻到了1978年末的一本速写,最后一页的一首小诗,引起了我写海波的念头。这首小诗是这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七十高龄老寿星,心如明镜福气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每为农家桑麻事,耕天播月撒星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首诗的来历清晰的展现在我的眼前: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九七八年腊月二十八,我们在上佛崾画罢箱子,途经曹家圪崂到杜木原的途中为他八十多岁的外爷借着月光写的。说起这点来历还真有话题:当年我和海波都是民校教师收入相当微薄,甚至连买点墨笔纸砚的钱也没有。海波约我当油匠画箱柜一块挣点钱,他揽活我画画。那时间所有的物资十分贫乏,要买点清漆都没有,还是海波有办法他向公社木业组借了一桶清漆我们就上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一站阳山河,一进村海波说六五年他讨饭时,第一站也是这个村。为了留个纪念,他坐在枣树下我给他画了一页速写。速写边有这样的文字记录:“进村的速写,我动笔时来好多人看热闹。枣树下的人六五年来这村要过饭,当年他疲惫不堪,今天照样疲惫不堪”。其实我们来这村是有目的,这里是我三姐家首先能保证今晚的吃住没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口贵脸皮薄,每到一个村不敢张罗,海波不开口自然得饿肚子,脸不打账走到哪里都敢张罗。走了不少村子画箱柜的活还是没揽到,天就要黑了这晚的吃住无着落。正当我们愁眉不展之时,海波说前边一个村子梅家山是他老姑姑家,今晚我们去投靠她。可好老姑不在家,老姑父不认识海波,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我俩,微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骗子很多,前段时间我家里来个后生说是亲戚,把我们骗了个美,结果这个后生因为骗人坐“禁闭”了。饥肠噜噜听到这话我一脸沮丧,海波硬着头皮一再证实我们不是骗子,眼看天就黑了我们一点招也没了,只好灰溜溜的坐在石床上耷拉着脑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突然,一位老太太说,这不是李家河的“旺”(海波的小名)。起死回生的我们一下子有救了,今晚的吃住没问题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老两口把我们作为客人接到窑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年三十越来越近了, 活终于揽下了。画箱子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海波躺下看书,我画画。村民来看稀罕,婆姨女子叽叽咋咋,指着海波说:你看这个掌柜的多厉害,他不干活只让徒弟一个人忙哩。听到如此的言辞海波的架势拉得更大了,说这个画匠本事大着呢,他的老师是北京的,恐怕你们连听也没听说过,不信你们看画得像活了的一样。爱花花鸟鸟的婆姨女子当然赞叹不已,故弄玄虚的我两趁机美美实实地吹了一阵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开饭了,主人满满当当给我撑的一大碗饭,端起碗一看这分明是早上我洗过脸的碗,心里直犯嘀咕。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看来别人要端碗还没有,海波笑嘻嘻的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大口吃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活还可以,我们折腾了一番总算捞到了第一桶金,几天下来我俩挣到二十多块钱,这对我们来说够可以的了。</span></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在梅家山海波老姑父不让进门,坐等他老姑时我画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现在一块干事的人们称搭档,其实我两早是老搭档了,我们是一块教民校起家的,我早于海波两年。那时讲究成分,我是贫农成分、共产党员加之又是积极分子,而且我是三个村唯一的初中生。当时,和我一块教书的一位高升了,这个空缺有不少人瞅着。谁合适先得征求我的同意,好多人上过门我均以不合适为由而谢绝。其实这这位子是给海波留着,我直接把他要来不大好,是周围有名的懒人。其实,他不是懒是人们的观念所致的。问题很简单,农业社劳动休息时别人都忙个人的私事了,唯有海波猫下来看书,久而久之落下个懒得名声。其实他这个“懒”名声不是别人扬出去的,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些人是他的娘老子以及我大哥和我侄女。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受苦人就得好好受苦,看书又不顶吃不顶喝,这样家里的矛盾就多了起来,自然懒得名声越来越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开先说海波懒的人里起作用最大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姑表大哥李振芳即海波的老子,另一个是我伯叔大哥冯胜云即海波的岳父。后想让他教书最迫切的又是这两个人,两人都在我跟前没少说,这时不说懒了,又说海波能行了,逗得我不由得发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绝不是仅因为海波和我是亲戚关系而介绍他来教学的,重要的是我清楚他有能耐,教个农村小学绰绰有余,他所具备的才能在这方圆比上他的人不多。能说会道不算,肚肚里有的是东西,正月里闹秧歌他打伞出口成章,彩门上的对秧歌,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对过他的。他虽然念书少,但懂得东西很多,天文地理,时事政治,天南海北,不知能知道些什么。“搭伴搭个强的,拄棍拄个长的”海波和我一块教书我早有主意。当然,这事能成还和几个人有重大关系,一个是海波二大李振堂,一个是我们大队的书记刘世堂,另一个是县委委员,我们村的民兵连长高耀其。刘世堂和李振堂是结拜兄弟,,高耀其则是海波的三姑父,各方面人都得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波聪明点子多教学后表现很积极,当年我俩所在的学校教学工作各方面相比都突出。海波的个性思维非同一般,那个年代标新立异的新鲜事物多,重要的是他的文学功底我的画画本事在教学上我俩胜人一筹,再加之我俩有傻瓜不怕狼的勇气,一些事敢生做。我俩对音乐,体育是外行,可是那个年代文艺体育是门面。别的学校教音乐是先教简谱后唱歌词,我们只教老歌不会新歌。没法只好下功夫学。一开始从东方红入手,学生唱歌词我们学曲谱,七个音符高低长短节拍都弄不懂,就敢拿着舞剧《白毛女》的总谱硬往下挤。那时我们没有师生之分,海波拉板胡还是向学生教他的。海波活动能量大又能上窜下跳,文化馆,剧团的人又熟,还联系的我们的学校出席县上的会演。当年我们学校的乐器有笛子、唢呐、板胡、二胡,这在当时农村小学是少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波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也就是这些曲折道路使得他具有敏锐、坚韧、拼搏的精神。74年初,海波放下好好的民校教师不干,偏偏申请担任大队领导改变农村面貌。那个年头是特殊的年代,海波突然提出这样的申请影响了我们马家河公社好几个人,当年我也是其中之一。海波脑子比我灵的多,他做过的我连明白也不明白,直至现在我才明白他当年使用的手腕。开始公社党委重视的是我所在的队,这一年我是全公社模范党员有是先进队,后来这个重点队的渐渐地倒向海波所在的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年,我们三个激进的民校教师辞掉职务,回村担任了大队领导。那年确是丰收了,夏季即将开镰的小麦是多少年来前所未有的好收成。公社测产后让各队自告奋勇报爱国粮,公社心中有数肯定我们这几个激进分子会带头。当时我的条件最好,其实领导想让起这个带头作用,我心中也有数群众吃到口里的粮食,不能轻易的给国家贡献。杯水车薪我们这点粮食贡献给国家那真是给大海里撩了一粒米,这个头不能带。这个模范党员算个啥,领导面前担个好名值狗屁,村里的人能把你骂死这个问题大,我死活不脱这个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波不这样想,领导让带头就带头,你把粮食贡献给国家,到时村里没吃的公社肯定不会让你丢这个脸面,返销粮的权力在他们手里,他决心带头向国家贡献爱国粮。这招真灵,公社把先进点转向到海波所在的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波在全公社红的发紫了,在领导面前说话是算数的。村里的远景规划相当宏伟,劈山填沟改河造地,愚公干的事让海波给做了。公社领导班子驻守在海波的生产大队,全公社抽调民工不分昼夜干起来。工地上人山人海,机声隆隆,炮声连天。海波的长篇小说《农民的儿子》描写的石鱼坝改河工程说的就是这个。在这个问题上竭力反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海波八十多岁的爷爷。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骂海波,这小子把公社他那股老子引来,村里的风水让这给破坏了,狗日的你看这村子非出事不可。老人看见这帮子人就不中眼,公社领导在海波爷爷家组织学习,老人指着毛主席画像说:毛主席眼瞎了,用上这帮子人真把农村日塌咋了!领导装作听不懂老汉的话说:咱们另换个地方老人嫌麻烦。</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1974后初冬的一天,工地上的人们整整挖了一天炮洞,临收工时全填好炸药,准备放炮,为了保证安全,我们把大伙安排在河对面,只派一个精干的小伙子爬上半山腰点燃所有的炮,谁知他点燃所有的炮,在撤离时脚下一滑,掉进下面的水潭里去了。上面是将要炸下来山坡,下面是水潭,如果炮一响,这人肯定就被砸进河底了去了,情况万分危急,但人们都吓呆了,包括小伙子的家人都只是喊不敢上前,就在这个生死关头,海波不加思索纵身扑了进去,将那人救出,他们刚出来,炮就响了,整个山坡全被炸了下来,那人落水的地方被填了个严实,如果迟一步,两个人肯定都埋进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此,海波在村里人眼里高人一等,人们对海波的崇敬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如此的英雄事迹至今过去几十年了,海波恐怕边连句表扬的话也没听过,好在他也把这不当回事,说,遇到这号事不由,表扬也要救,不表扬甚至批评也要救。这点让我感觉到由衷地佩服。说实在的,在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年代,公社推荐他到那个大学就会到哪个大学,早就圆了他的大学梦,可惜海波没这个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波在村里折腾了几年,这对他的写作来讲确实大有好处。这期间他有好多东西在《延河》《延安文学》和《延安报》上发表,文学创作路越来越顺,任何事一旦顺了门里来了窗里来了,县剧团调他作编剧,路遥推荐他到青海《现代人》杂志当文学编辑。就这样,他到大世界里实现他的梦想去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