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血痕

不尽长江

边境战争纪事之二十

第一匹驮马踏入伏击区时，龚排长的手指在电台开关上叩了三下。战士王琪忠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敌军中尉用藤条抽打受惊的马匹，领章上被硝烟熏黑的尉官星徽忽隐忽现。十二人的运输队呈松散队形挤过隘口，走在最后的两个新兵赤脚板上还沾着勐腊咖啡的残渣。

"打！"

当龚排长的怒吼撕裂晨雾，王琪忠的56冲已经打出一梭子曳光弹。走在队首的倒霉敌军应声栽进溪涧，受惊的马匹带着燃烧的驮架撞向岩壁。老兵黄文义从三米高的榕树上跃下，伞兵刀精准扎进第二个敌军的肩胛骨。

精瘦的中尉反应快得惊人。他就势滚进死马腹腔，沾满马血的双手突然举起波波沙冲锋枪。通信兵李元的掩体顿时跳起一串泥柱，子弹擦着电台天线掠过，在松树干上凿出七个冒烟的弹孔。

"抓活的！"庞指导员的吼声混着枪响。王琪忠借着烟雾弹掩护贴到死马侧面时，中尉突然掀开马皮掷出两颗苏制RGD-5手雷。他扑进弹坑的瞬间，破片在钢盔上擦出刺目的火星。

黄文义从侧翼包抄时，中尉正用牙撕扯急救包里的绷带——这个狡猾的军官竟把波波沙分解件藏在了纱布卷里。两人在泥浆里扭打成一团，直到龚排长用枪托砸碎中尉的腕骨，那支重新组装的冲锋枪才咔嗒落地。

另外两个敌军趁机扑向西北侧缓坡。李排长的掩护组立即实施拦阻射击，7.62毫米子弹打穿第一个逃兵的膝盖，第二个则被王琪忠掷出的工兵铲劈中后颈。当塑料扎带锁住三人手腕时，运输队只剩那匹瞎眼的驮马还在哀鸣。

"水……"中尉突然用生硬的中文嘶吼，被硝烟灼伤的咽喉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王琪忠注意到他作战服内侧缝着三色丝线——特工学校的标记。这个发现让他后背渗出冷汗，那些被丝线标记的敌军特工，前不久曾潜入国境炸了白石岩雷达站。

　　黄文义刚给中尉补上第二道约束带，敌军装甲车的轰鸣撕破了山岚，高地上的阔叶林突然惊起几只飞鸟。"BTR！"担任警戒的战士话音未落，14.5毫米机枪的扫射已把驮马尸体打成碎肉。王琪忠看见中尉的瞳孔缩了缩——他在枪响瞬间用膝盖顶翻了看守的新兵。

三个俘虏像解开绞索的野狗般窜向不同方向。战士李向东抬手两发点射，落在最后的两个敌军扑倒在溪涧里。中尉却借着装甲车掀起的烟尘，闪电般滚进反斜面灌木丛。

龚排长一心想抓活的，抹着脸上的血冲上去。王琪忠的枪托刚要砸中对方后颈，中尉突然甩出藏在鞋跟的刮胡刀片。刀刃擦着动脉划过，在王琪忠喉结下方拉出三厘米的血线。

装甲车的履带碾碎石块的轰鸣中，中尉像壁虎般贴住岩壁，竟顺着藤蔓向河谷滑去。黄文义甩出攀登绳套住他左腿的瞬间，中尉突然掏出藏在腋下的微型信号枪。

"小心！"庞指导员扑倒黄文义时，红色信号弹擦着他们头顶飞过。对岸山腰立即响起迫击炮校准射击的爆炸声，气浪掀起的碎石像霰弹般横扫伏击区。

王琪忠抄起工兵铲劈在中尉后颈，他终于瘫软下来。他们用担架布裹住俘虏撤退时，发现中尉太阳穴有道新鲜的擦伤。

界河边的交火持续了十三分钟。当接应分队的军医掀开担架布时，中尉的瞳孔已经扩散。尸检显示有片指甲大的碎石嵌入了枕骨大孔，但没人说得清是坠崖时的意外，还是……

王琪忠在清洗带血的约束带时，发现内侧有用外文刻的咒骂语。夕阳把界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永远擦不净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