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真探梅》

溪山苇渡

文/叶剑鸿

乙巳新正，公园梅花竞春，忽念北山朝真洞口白梅花否，便与二三好友上山探访，竟一月有三。

朝真洞因其山高而游人罕至，余常思金华山贵为“第三十六洞天”，必有其妙处。文献记载金华三洞得名于北宋元佑六年（1091年）：太守张寿偕僚属祷雨于金华山三洞，因名其在上者曰"朝真"，中曰"冰壶"，下日"双龙"。衢州从事金安世以"飞白书"将洞名书为三碑。此为北山三洞正式命名之始。窃以为，双龙奇在平舟卧入，不免石梁削鼻；冰壶贵在银河倒挂，洞瀑一洩千尺；朝真则在车马不至，访者鲜，名非名，而洞名最近道，其妙在何？引余造访。

甲辰岁末，余与高君旭彬先生同游朝真。同行三四，未见游客一人。入洞得观龙潭绝壁，仙帐悬榻，钟乳百态，一线漏光，耳洞螺旋……清幽深邃，静穆肃然，堪称大片。此余近三十年来虽三入朝真而首以近观细味也。友云洞内尚存石刻数处，惜未带强光手电，再约年后重游。出洞口，豁然开朗，群峰来拱，上有壁石形似“鹰”“羊”，谐音“阴”“阳”，此阴阳守真是也！又见梅老干虬龙，梅苞初芽，友云为白梅，往年开花曾见，同行约定：待白梅花时再探洞赏梅，重游朝真，再寻石刻。

春节闲读前贤北山三洞游记，以资再访朝真。明季东海王士性《越游注》游朝真洞记载云：复披莽三里，至上洞，大石如龟，横当其穴，穴中数石，如群仙俪立，内垂衣伸一足者为观者，此朝真所由名也。方韶卿（方凤）所谓：洞口天日之光，斜射洞中石崖上，淡如月色。内有石梁高挂，白龙护其左，苍龙护其右。又有天池深广，四畔峻不可下。池之里有崖，如两扉而启其一。极暗中远望，石扉启处，天光下烛，盖洞天漏明，而人莫知其处。既隔天池，不得复深人也。

同为晚明大旅行家徐霞客《浙游日记》云：

从朱庄后西行一里，北而登岭。岭甚峻，约一里，有石耸突峰头。由石畔循北山而东，可达玉壶；由石畔逾峰而北，即朝真洞矣。洞门在高峰之上，西向穹然，下临深壑，壑中居舍环聚，恍疑避秦意即如桃花源中的人为避秦祸一样与世隔绝，不知从何而入。询之，即双龙洞外居人也……朝真洞门轩豁宽敞宽阔，内洞稍洼而下。秉烛深入，左有一穴如夹室，宛转从之，夹穷而有水滴沥，然隙底仍燥，不知水从何去也。出夹室，直穷洞底，则巨石高下，仰眺愈穹，俯瞰愈深。从石隙攀跻下坠，复得巨夹，忽有光一缕自天而下。盖洞顶高盘千丈，石隙一规，下逗留下天光，宛如半月，幽暗中得之，不啻明珠宝炬矣。既出内洞，其左复有两洞，下洞所入无几，上洞宛转亦如夹室，右有悬窍，下窥无底，想即内洞之深坠处也。

正月十一，天有清光，众皆记挂朝真洞口白梅当花。高君旭彬约文友潘君卫青同行，余与妻往。年前曾游，今有所念，趋步上山，不觉便至定风岩。定风岩横行百步便可抵洞口。白梅零星，已见真容，六缺如素，淡薄粉透，诚白梅素态也。忽念元季王冕咏白梅句：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是日入洞欲觅朱晦庵石刻“止步”二字，《金华府志》有载，然遍觅穷洞之石缝而未得。然于前人游记所述而细览仙洞，又有新得。若夫洞内石梁，堪称奇迹。浙境有天台石梁，雁宕石梁，处州南明山石梁，然窃以为洞内石梁大观，朝真当第一耳。可见朝真大观，叹为观止，引文人无数披荆入洞。梅以疏贵，今日所见白梅星态，尽得疏趣，也一得也。或云，今日探宋人笔跡而无得，然得览虬干疏梅之致，可比宋梅，得宋韵也。

雨水前日晓起散步，思及北山朝真洞口宋韵白梅，忽有句来，作《朝真问梅》随记之：

梅疏竹瘦在精神，

不共桃红媚俗人。

独向朝真岩下发，

冰霜入骨见坚贞。

雨水后二日，天雨，又与高君旭彬复上朝真，再觅朱子“止步”，又悉尚有北宋名人石刻，故往。同行吾友商丘志本兄父子。山中无一人，独见白梅雪；探洞无“止步”，朝真清气悦。于洞口遇鹅毛大雪，雪花与梅瓣舞翩翩，时白梅盛放，与雪争香白，诚如余《朝真问梅》句述境同，雪中探梅见精神也。今日所得，高君旭彬新觅得北宋进士、东坡挚友晁端彦题刻一处，铭文“晁端彦来”，此非意外之喜乎？

正月晦前一日，高君旭彬又念及朱子“止步”题刻，邀余上山觅铭。余借得长梯一架，以登洞穷底。极尽寻觅，电光摇曳，遍搜寸壁之可能，惜无所得，惟来日再图之。山中又无他人，但见独梅盛开。凌寒傲放，如雪如云，苍劲嶙峋，状若游龙……

古梅一树雪精神，朝真白梅传宋韵。余一月数登北山探梅问梅，亦诚心念者，冀与梅花一样清也。

岁次乙巳晦，研主梅溪剑鸿于砚德阁廛耕堂

作者简介：

叶剑鸿，原名叶建洪，字鸿飞，号南山木，无砚研主，浙江兰溪人。斋号砚德阁•廛耕堂，捐建有国内首个大学研学型砚博物馆：浙江农林大学砚德阁藏研博物馆。梅溪书画社社长，黄宾虹艺术研究会副秘书长，浙江农林大学特聘教授，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创意设计学院客座教授，省级传统文化导师，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诗文书画藏俱为研修。在全国各地举办个人画展十数次，出版诗文书画个人作品集十数种，完成文言文毛笔日记近四百册，二百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