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的留白

彼岸下午茶

天还没透亮，我就站在了盐湖东岸。晨风裹着咸涩的水汽，将芦苇丛推成连绵的波浪。远处水鸟掠过镜面似的湖，划出细碎的银光。手机显示五点十七分，离日出还有四十三分钟。

盐粒在脚下咯吱作响。我支起三脚架，调校镜头焦段时，忽然发现地平线上涌起青灰色云霭。那云像打翻的砚台，缓慢浸染着天空。晨曦被稀释成混沌的蛋黄，最终被整块吞没。快门线悬在指尖，对着空茫的湖面，竟不知该不该按下。

朋友圈的小视频里，只有芦苇在雾霭中摇晃的沙沙声。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评论竟是"太阳爽约做渣男"，后面跟着个大笑的月亮表情包。陆续有人接龙："月亮啃着烧饼等早朝""云姑娘扯被单遮羞"。那些戏谑的比喻，像盐晶折射出七彩光斑，让这场未完成的朝圣忽然变得鲜活有趣。

收器材时，湖面起了细密褶皱。铅灰色水波深处，游过几尾银鳞闪烁的鱼。或许真正的日出早已发生——在盐水虫爬上观景台的裂缝里，在蜉蝣振翅掀起的微澜中。我蹲下来抚摸粗粝的盐壳，那些晶簇里凝结着亿万年前的阳光。

返程路上，云层裂开一道缝。稀薄的光束斜斜地切过盐田，将堆积的盐山照得如同雪峰。忽然明白，天地这本大书总要留些空白页，容得下错肩的遗憾，也容得下凡人自得其乐的注解。就像此刻后视镜里，那些盐工们正用木耙在盐池勾画波纹，把苍茫云水写成一首长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