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就在人味中

金笔拾光

正月初八，家中年货即将见底，我突然意识到已有一周没去超市，便匆匆准备出门。

碧空澄澈如洗，家家户户的房顶，像是被大自然精心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那皑皑白雪在日光的轻抚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既透着几分端庄的静谧，又带着些许妩媚的灵动。房前屋后，高大的杨树与柳树褪去了往日的繁茂，光秃秃的枝干直插云霄，静默地守望着这片银白世界。远处，几十米高的大烟囱吐着白烟，悠悠然幻化成一串串俏皮的圆圈，朝着东方舒展而去，转瞬便消失在那辽阔无垠的湛蓝之中。

我戴上口罩，套上棉手套，拉着购物车匆匆出门。走在冰雪覆盖的路面，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一路行至街里，竟未遇见一个行人，大家是被老天爷严肃的面孔吓住了吧？

踏入全盈生鲜超市，往昔的热闹与拥挤已悄然退场。年前堆成“长城”的年货不见踪影，过道宽敞得让人有些不太适应；熟悉的温馨广播安全提示也没了声响，一切都回归到平常模样；曾经摩肩接踵的人群消失不见，购物变得格外轻松。我买好几种蔬菜，又来到粮油区，装了几斤小碴子。

正准备离开时，我注意到超市的出纳员抱着一摞摞不同面值的零钱走向柜台。出于好奇，我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胖乎乎的出纳员姑娘立刻警觉起来，目光如电般扫向我，随后用胳膊迅速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禁苦笑，姑娘啊，我鼠目寸光不假，可你怎么看出我贼头贼脑、贼眉鼠眼地像贼了呢？

这时，一位大哥走上前，想买几斤大米，便向正忙着数钱找钱的服务员说明了来意。服务员头也没抬，手中动作不停，匆匆回了句“再等一会儿”。大哥的耐心瞬间被消磨殆尽，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不耐烦：“这时候破什么钱呢！”他的意思是，没看到好几个人等着要买货吗？早干什么去了？那声音在略显空旷的超市里格外突兀。柜台外的出纳员姑娘双臂紧紧护着钱盒，眼神在大哥和服务员之间游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大哥，这年还没过完呢，那种互道祝福的温馨的氛围咋就突然消失了呢？干嘛要步步紧逼，不能退让一步呢？原来准备的零钱不够用了，不补充就没法正常工作呀，这很难理解吗？遇事别冲动，少一些抱怨，多一些理解，大过年的，别跟自己过不去，别让人家也添堵嘛

无奈与思索中，我提着刚买的年货，离开了略显冷清的超市。一路走在寒风瑟瑟的街道上，我的心情也渐渐从刚才的不快中抽离出来。

不知不觉，来到了拐往小区的路口，一眼便看到了一位平时常碰面的老大哥。他正跟爱人往街里去，他爱人走在他前边。他依旧跛着脚，步子迈得有些艰难。我笑眯眯地刚要抬起右手跟他打招呼，他已经赫然立到我面前，面容慈祥地送上一句:“过年好啊！”他爱人本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应该是听到了他打招呼，冷冷地回头:“你说啥呢，快走！”

那一刻，我被钉在了原地。

金笔拾光，你在想啥呢？你怎么就不能先说一句“过年好”呢？我自诩是个有些文化的人，平日里也常思索生活的意义，可在这简单的问候面前，却显得如此迟钝。那句本该脱口而出的“过年好”，竟被我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你那文化人的素质呢？一样为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素质，并非遥不可及的高尚品德，它不过是在年味里，能及时送上一句真挚的拜年话；在平日里，懂得好好说话，多站在他人角度思考，用理解和善意去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这看似平凡的一天，这小小的超市与熟悉的小区路口，像两面镜子，映照出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这一冷一热的碰撞，让我真切地明白，年味从来不是简单的张灯结彩、年货满仓，而是藏在人与人之间的每一次理解、每一个微笑、每一句问候里。有人味不愁年味，年味就在人味中，这才是过年的真谛吧？

【写作日期:2025.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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