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里的老式缝纫机仍能转动,转轴在前些日子好像卡了生锈的铰链。七零后的我站在镜子前,看见鬓角零星的白发如窗帘漏进的晨光。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仿佛 正站在时代的褶皱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追着自行车的影子,每天放学割猪草直到八十年代。每个月粮票不够用时,母亲就用积攒的布票来顶替。她那双给书包打补丁的双手与指温度,至今留在了掌心。打谷场边的铁环划过泥地的沟壑,像刻在年轮里的胎记。在那些物质贫瘠的日子里,一卷泛黄的《少年文艺》被许多人传阅得起了毛边。藏在课本下的方程式在漏风的教室里,长成了倔强的春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是九二年的春风,把种子撒进命运的石缝间。有人攥着读函授的通知书挤绿皮火车,有人托着搪瓷缸在深南下流水线。深圳三天一层楼的传说里有我们深夜泡面的剪影,黄浦江边的码头泊着卸货的汗珠与年轮。合资企业的玻璃幕墙映出格子间里的海绵宝宝玩偶,那是给留守在北方小城的孩子的六月礼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新世纪的门楣,悬着我们浇铸的门环。第一批用MSN给导师发论文的学生,最早在博客记录产房守候的父亲,双十一购物车里躺着学区房的黄昏落款。雾霾天接送补习班的途中,滑过广场舞节奏的蓝牙耳机里恍惚听见少时蝉鸣。我们在数字鸿沟的两岸搬运记忆,试图把刚学会的父母健康宝设置成永不过期的温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秋风停驻在故乡城际地铁的扶手旁,才发现我们是最后摸过煤油灯盏的一代,亦是接通移动支付的第一根光纤。那些砌进楼群的粮票与胶片,正化作油墨印在孩子的历史课本。当古镇的断墙铺满网红咖啡馆的夕阳,我们终究学会了与褶皱和解——每道皱纹里都藏着时间的琥珀,凝固着打麦场边的蜻蜓翅膀,旋转在永不停止的缝纫机轰鸣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