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三）

笑纳时光

　　游击队战士像潮水一般急速退去，淹没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刹那间随着集束手榴弹的爆炸，成排成排的大炮被炸得七零八落，炮管子和零件满天飞。不远处的炮弹也被引燃，刹那间爆炸声不断，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帐篷搭建的军营距离阵地本就没有多远 ，在漫天烟火的波及下也被引燃，只是穿着大裤衩子的国民党兵慌乱地从帐篷里跑出来，东奔西窜。

随着队长崔大龙一声大喊:“打。”并抬手一枪，埋伏在四周的游击队战士火力全开，对着四处奔波的国民党兵就是一通扫射……

浓重的硝烟在青石岭上空飘散，崔大龙踩着满地焦黑的炮管残骸和敌人的残肢断臂，用大刀挑起半面国民党军旗。月光下，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察哈尔汉子脸上沾满了灰尘，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旗面金线绣的"王"字，转头对通信员庞世信咧嘴一笑："这些王八羔子倒会挑地方跑，居然跑了几个。"

二十里外的牛家沟村，王志宝一脚踹开祠堂斑驳的木门。月光穿过蛛网密布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他扯开领口，金质怀表的链子在脖颈勒出血痕。"邱八！"他哑着嗓子喊，副官应声从阴影里钻出来，脸上还带着火场逃生的焦黑。

"清点人数。"王志宝解开武装带扔在供桌上，香炉里积年的香灰腾起呛人的烟雾。他盯着墙上"王氏宗祠"的匾额，突然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狠狠掷向墙角蜷缩的老族长："这他妈是你们王家的祠堂？"

烛火在老人花白的胡须前险险擦过，邱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弯腰捡起烛台时，听见身后士兵拉动枪栓的声响，混着村民压抑的抽泣，像秋夜里躁动的蝉鸣。

与此同时，游击队已沿着山沟抄近路赶到村外。崔大龙趴在老槐树的虬根上，望远镜里映出村口歪斜的磨盘。他忽然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老猎户："牛大叔，您瞅那磨盘底下是不是有血？"

一行人弯着腰急匆匆地向磨盘的方向前进。

月光照在青石磨盘上，暗红的痕迹蜿蜒如蛇。牛大叔粗糙的手指在磨槽里摸着什么。突然牛大叔在半凝固的血污里摸出来一个东西，就着皎洁的月色一看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这是栓柱他娘纳鞋底的顶针！"

崔大龙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栓柱娘还给游击队冒死送来了被管控着的盐巴。

"队长！"侦察员铁柱从山梁上滑下来，"刚刚发现，后山断崖有新鲜的脚印，村里王家祠堂的方向有火光 ，这帮狗日的残匪估计是把一些老百姓都关起来了。"

崔大龙把顶针揣进怀里，冰凉的铜片贴着心口。他解下腰间两颗手榴弹递给牛大叔："带剩余的乡亲们去龙王庙地窖，听到三声布谷叫再出来。"

子夜时分，祠堂东厢房突然传出争吵。邱八握着驳壳枪退到天井，月光照见他额角的冷汗："营长，共军已经包围村子了，要不我们还是投降吧！"

"放屁！"王志宝的咆哮震得房梁簌簌落灰，"老子还有三十条枪，赶紧把那些泥腿子赶到前院当肉盾..."话音未落，西墙根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几乎同时，三支缠着油布的火把从不同方向划破夜空扔到了祠堂的院子里，刹那间被火光照的明亮。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的瞬间，邱八突然调转枪口。子弹擦着王志宝的耳廓打进了神龛，关公像的金漆被子弹剥落了一大片。

在骤然爆发的混战中，谁也没注意两个黑影顺着祠堂后的老槐树滑进地窖——正是三天前栓柱娘指给崔大龙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