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捕鸟

云是鹤故乡

纷纷扬扬的雪花，静静地下了一夜。清晨，父母都上班走了，只剩下我和三弟留在家里。当我缓缓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为之兴奋——满院银装素裹，在晨阳的照耀下，宛如仙境。

早就听人说，雪后是捉麻雀的最好时机。今天就试一下运气，我兴致勃勃地在雪地里清扫出一小块空地，那新雪在扫帚的拂动下，如松散的白砂糖，发出“沙沙”的声响。接着，我轻轻撒上一把黄灿灿的小米，那散落的小米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这是给麻雀们准备的诱饵。随后，我寻来一根粗细适中的小木棍，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一个搪瓷脸盆支稳，又在木棍上系了一条细长的麻绳，将麻绳的另一端贴地拉向屋内。一切准备妥当，我拉着一直站在我身边、年仅四岁且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弟弟，猫着腰躲在门后。静待麻雀的光临。我们眼睛睁得溜圆，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和那支起的如鳄鱼大嘴的的脸盆。世界安静了。

不一会儿，弟弟既紧张又兴奋，小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角，压低嗓音，用气声说道：“哥，你快看，麻雀来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只麻雀扑棱着灰褐色的翅膀，唧唧喳喳地飘落在不远处。麻雀家没存粮，一下雪，啥吃的都没有，好不容易发现有食物，它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它们许是饿极了，但是对那个来路不明的脸盆似乎存有戒心，先是在盆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啄上一口，脑袋迅速一缩，而后像触电般迅速跳开，如此反复，不一会儿就把边缘的小米啄食干净。可盆下的小米虽然很多很饱满，它们就是不吃，偶有胆大者也是啄上一口就跳出，小米强烈地刺激着饥饿麻雀的神经，它们却依旧不往盆底下去，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相互提醒：“盆底下的食物来路不明且环境可疑，小心为妙，莫要轻易涉险。”

突然，“呼啦”一声，如一阵旋风刮过，它们全飞走了，只留下雪地上浅浅的爪印。弟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问我：“哥，它们为啥全飞了？”我挠挠头，佯装明白地说：“也许它们发现咱俩了吧，麻雀老‘贼’了，别担心，等会儿肯定能回来。”其实我心里也直犯嘀咕，这是咋回事？难不成真被麻雀识破了？

我满心狐疑，仔细检查了从支盆的角度到撒米的范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思来想去，目光落在那根通向屋内的麻绳上，莫不是它引起了麻雀的警觉？我赶忙蹲下身子，用手捧起雪，轻柔地把通向屋里的绳子掩盖起来，这下，外面瞧不见丝毫痕迹了。做完这些，我抬头看了看落在大柳树上的群鸟，大声说道：“喂！小麻雀，这小米多香啊，下来吃吧。”

神奇的是，它们好像听懂了我的话，看清了我布下的圈套，亦会是我的声音太大吓着了它们，“呼”地一声，全飞走了。

继续耐着性子等候，果不其然，麻雀们又飘然而至。估计不是从树上飞走的那群了。它们也谨慎得很，有胆大的在支起的脸盆上短暂停歇，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机警地东张西望——好似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接着又飞落到雪地里，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又飞来几只，围在脸盆旁叽叽喳喳“讨论”着。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脸盆底下有吃的，快进去呀！可不知为何，“呼啦”一下，它们又振翅飞走了。什么情况？原来是邻居家的大婶买菜回来了，从不远处走过惊扰了它们。家属小院有人走动很正常。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饥饿的麻雀一定还会飞来。索性不理它们，我回到里屋翻起了小人书，让弟弟蹲在门口继续观望。

不一会儿，弟弟如一只轻巧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身边，小手拢住我的耳朵，悄声说：“麻雀来了，吃脸盆下面的小米呢。”我一听，扔下小人书，悄悄地到门口向外张望，嘿！只见好几只麻雀在盆底下欢快地啄食着，胆子大了不少，再不见先前的小心翼翼。

我心弦紧绷、手心沁汗、紧紧握住绳头，等待最佳时机。此时，盆下有三只，又跳进两只。差不多了！我当机立断，“嗖”地一下，迅速抽回绳子，“当啷”一声，脸盆瞬间落下。有两只警惕性极高、身手敏捷的老“麻雀”在脸盆落下的刹那，如两道灰色的闪电飞走了。

“扣住啦！”弟弟兴奋得小脸通红，雀跃着拍着手，尖着嗓子大喊。我俩拉开房门，冲向脸盆。我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地把脸盆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缓缓伸手进去试探摸索，一把就抓住了一只。那麻雀在我手中拼命挣扎，小爪子乱蹬，另外两只却趁机逃走了。

我兴高采烈地把麻雀捧进屋里，却发现这只麻雀像是被气坏了，圆溜溜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蹬了蹬腿，竟然“一命呜呼”了。没想到麻雀性子这般刚烈，竟然把自己气死了。我望着死去的麻雀，不禁有些发愣，心想：小小麻雀竟然也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般气节，倒叫人敬佩。

有了这次教训，我决定不再用脸盆扣麻雀，转而找来一个筛子。这招效果显著，被扣住的麻雀一只也跑不掉，从筛子上面能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一抓一个准，我把其中一只递给了弟弟，让他拿住，我准备用细绳绑到麻雀的一条腿上，然后放着玩。弟弟先是眼睛一亮，可当麻雀在他手中扑腾时，他竟“哇”的一声吓哭了，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尾巴，那只秃尾巴鸟扑楞双翅飞走了，而尾巴的羽毛还攥在弟弟的小手里呢，那场景，既好笑又温馨。

如今，三弟都快七十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可每当相聚，他还时常念叨我带他捉麻雀的那些趣事，儿时的欢乐时光仿佛又重现在眼前。

编后

上世纪50年代末，在中国开展的“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中，麻雀曾被列为四害之一。主要是因为人们认为麻雀会吃粮食。然而，后来经过研究发现，麻雀繁殖季节会捕食大量害虫，于是1960年，麻雀被移出四害名单。

如今，麻雀已被列入“三有”保护动物，受到法律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