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记忆（三）

杨显德

作者本人

《穿插涉险公母山》

杨显德

1979年2月28日，三八三团以一营、三营绝对优势兵力，重创盘据在班朱、班竹、旦加地域上的越军。

（战斗详情见《美篇》383团南疆征战记第五章《前后夹击班朱歼顽敌》）

晚上6点多，部队奉命撤离战场，团直八二炮连三排随三营八连转移至一无名高地隐蔽宿营。

龙头受命

1979年3月1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天地一片昏暗，一夜的疾风暴雨也渐渐停息。战友们被泥水侵湿的衣裤在体温的作用下冒着白气，泥水浸泡的双足肌肉早与鞋袜融为一体。冰冷的山风夹着那股透骨的湿冷让身体颤抖不停。挨过一夜寒风冻雨的折磨，大家都没有休息好，疲倦的身躯四肢显得有些麻木僵硬。

当我们听到“有任务，准备行动”的口令后，大家迅速整理装具清点弹药，来不及吃口干粮，就携带武器装备随八连出发了。团直八二炮连三排的战友们肩扛火炮身背炮弹，紧紧跟随队伍负重前行，队伍中不时有人摔跤跌倒，浑身沾满泥浆爬起来继续前行。经过1个多小时的急行军，早晨约7时，我们和八连一起赶到“龙头”（越南地名）接受新的作战任务。

三营蔡定义营长首先传达了师指挥部关于一二八师现阶段的作战任务：配合军主力攻打谅山，扫清谅山外围之敌，保障军主力东面侧翼安全。命令三八三团三营配属三八二团作战，分3路经由公母山穿插到“巴散、魁克”一线。三八二团的主要任务是攻打“巴散”一线之敌，三八三团三营的任务是攻打“魁克”之敌。团直八二炮连三排的任务是在三营编成内配合九连主攻“魁克”。

“魁克”地处公母山腹地，需要翻越公母山主峰“菲波山”才能到达。从地图上看，距“龙头”直线距离不到5公里。指挥部要求：各单位尽可能多带弹药，少带其他非战斗物资，每人只配了一天的干粮。

上午10点，三营按七连、九连、炮连、机枪连、八连的序列经“安快”（越南地名）向公母山进发。

穿插公母山

 3月1日上午10时，团直八二炮连三排在三营编成内，随九连向公母山进发。

天下着毛毛细雨，上山的小路崎岖不平，战友们肩扛火炮，身背炮弹，（每人负重都在30公斤以上）走在泥泞狭窄的山道上，累得汗流浃背。进山的地势一直向上，部队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不断向上攀登，大约下午三时多，队伍前方传来“注意安全”的口令，不一会我们到达山顶。放眼望去，云雾中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挡在我们前面，只有下到山底，才能继续前行。下山已没有现成的路可行，在前面开路的七连尖兵只能朝着山下的方向摸索前行。为了安全，有些地段还用绳索固定，战友们小心翼翼，手脚并用，抓住绳索慢慢往下滑，不时有泥块滚落下来，砸在钢盔上，“慢、注意安全”的提示不绝于耳。这一天，我们翻山越岭，一路向前。

队伍不断向大山深处挺进。由于山势一直向上，战友们累得汗流浃背，沿途又没有水源，水壶里的水早已喝光，每个人口干舌燥，实在渴的难受，就舔一舔路边树叶或小草上的水珠，饿了就啃几口干粮。

队伍在植被繁茂的密林中慢慢穿行，战友们的体力消耗很大，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后来得知队伍行进偏离了原定路线。原因是：对越反击作战时，我军使用的越北地图是法国人50年代绘制的，年代久远，图上等高线、地形、地物、路径标注不清，误差很大。二是公母山人迹罕至，图上标注的小路早己植被覆盖分辨不清。在前面开路的七连官兵轮换着用砍刀、铁锹披荆斩棘，为部队前进开出一条通道，大部队紧随其后，在密林中慢慢穿行。很多战友的衣裤被枝条扯烂，手和脸也被荆棘划伤，鲜血直流。

三月初的越北山区，夜幕降临的早，昼夜温差大，寒气逼人。天地一片漆黑，为防止有人掉队，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挂包或水壶袋紧跟向前，黑暗中不时有人摔跤倒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晚上9点多，队伍传令：“就地宿营。”我们选了几处稍宽的地方，安放好武器装备后，战友们冒着刺骨的寒风和绵绵的冻雨，裹着雨衣，拥簇着或坐或躺在潮湿的山坡上，进入了漫漫长夜。

翻越主峰“菲波山”

3月2日清晨，浓雾弥漫，天地一片雾茫茫。战友们从睡梦中醒来，有的人手上和脖子上被旱蚂蟥叮得滿是鲜血。小雨也逐渐停息，大家各自吃了点干粮，队伍又继续踏上前进的路，我们一路翻山越岭，向深山老林挺进。

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主峰脚下，此地海拔1千多米，距主峰还有5百多米的落差，越往上地势越陡峭险峻。队伍在七连开路尖兵开辟的通路上，艰难地向上攀爬，劳累干渴和饥饿折磨着每个人。

下午2点多，大家累饿交加，实在走不动了。趁队伍停下来休息时，八班马有华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盒牛肉罐头，让全排战友分着吃。但谁也不肯先动手，后来我下令每人吃一小口，有些战友还是没有吃，不是他们不饿，而是把他让给更需要的人。大家凭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顽强拼搏的精神，继续向上艰难的攀爬。

下午三点多，我们终于攀登上公母山的最高峰“菲波山”主峰。

“菲波山”高耸入云，海拔1541米，山脉呈南北走向，山脊背有一处约一百多米长仅一米多宽的最险段，两边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山风刮得呜呜响，战友们谁也不敢往下看，稍不留神坠落下去就会粉身碎骨。我们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通过了这段险途。

战友情深

3月3日凌晨，睡梦中隐约听到“前面有水”的声音，不一会传令过来，我们接着将口令往后传送。三排长方登汉带着三位战士携带各班水壶前去找水，其他同志继续休息。感觉过了好久，找水的同志才回来，战友们抓起水壶咕噜咕噜喝了个够。

找水的同志说：宿营后，前面连队的战友分头出去找水，找到一处小山泉。打水的人多，山泉水小，需排队等候。我拿出仅剩的三斤大米分成4份，3个班各一份，留下一份以备急用。各班打水煮稀饭，不一会空气中就弥漫着米香气味。一盆水几两米，看不到几颗米粒，确切地说是一盆稀米汤。大家喝起来很香很甜，此时的米汤胜过美味佳肴。

这夜我们围着火堆而卧，是进入越南以来唯一能够放松身心，休息得最好的一个夜晚。无敌情、没下雨、有火烤没受冻，穿了几天的湿衣裤也烤干了。喝过热米汤后，身体暖和大家精神多了，体力恢复的也不错。

清晨，队伍沿着尖兵开出的通道继续前进。行进中，前方传来收集绳索背包带的声音，我们不知何故。不多时，我们到达一处悬崖边，只见悬崖高五六米，光滑的石头没有手抓脚蹬的地方，徒手根本下不去。两根粗绳绑在树根上，大家手抓绳索慢慢往下滑。对步兵来说，到达悬崖下难度不是很大，但苦了重火器分队的战友，我们将火炮用绳索绑住，悬崖上的人慢慢抓住绳索往下放，悬崖下面几个人举手合力接着，上下协同配合，用这种办法顺利通过了几处高度各异的大小断崖。

战友们清晨喝的热米汤早已是饥肠辘辘叫，光喝水也缓解不了饥饿。行进中，看到九连一名战士因饥饿难熬，挖了一个野芋头充饥，不幸中毒昏迷，正在路边抢救。我叫卫生员卢元赛过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忙，过了一会，卢元赛赶上来说，该兵已脱离生命危险。

三营军医谭魁回忆：“三营穿插公母山时，在“龙头”每人只配了1天干粮，部队在公母山翻山越岭近3天，全体官兵忍饥挨饿近2天。九连战士郑宪军因饥饿难熬，在路边挖了一个野芋头充饥，削完皮刚吃了两口就中毒了。口水一个劲的往外流，心中难受讲不出话。我赶到他的位置，根据症状表现，确定他已中毒。我当即给他打了解毒针，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缓过来。”

鉴于此，营指传令：任何时候，任何个人不准随意采摘野果。队伍沿着峡谷艰难地继续前行。

中午时分，多数战友因饥饿劳累走不动了，队伍停下来休息，大家就地而坐。我拿出仅有的两盒牛肉罐头，让全排战友传递着每人吃一口。两个半斤装的罐头，26个人传了一遍，还剩下一小半。几位干部和骨干都没有吃，接过来就传给了下一位，其他战友每个人也只尝了一小口。剩下的我叫几位特别负重，体力消耗大的同志吃，他们推让谁也不肯，在我的坚持下，他们几个才咽下了这最后的一点点。

　　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

下午3点多，队伍下行到海拔7百多米高的山坡上停下来休息。营指传令各队负责人开会，我和张学柱副连长赶往营指挥所。会上汇总通报了各部情况，蔡营长分析了部队目前的状况和处境：

一，部队进入公母山3天来，由于山高谷深，电台信号失灵，通信中断，已有2天与上级指挥部失去联系。

二，山下敌情地形不明。

三，部队连日翻山越岭缺水断粮，全体官兵忍饥挨饿，身体极度劳累，体质虚弱。

四，我军孤军深入，无后方支援，无后勤弹药补充。

五，根据观察，接敌地域狭窄，兵力无法展开，进攻地形险恶，地势对我极为不利。

综上所述，营指决定：

一要千方百计想办法与上级指挥部取得联系，反映我部当前实际情况。

二是在没有取得上级新的指令前，仍按原定作战方案执行。要求各部做好战斗动员和战斗准备，准备随时出击。

我们快速返回，向全排传达“准备战斗”的指示。不一会，队伍就出发了，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战友们凭着坚韧的意志和顽强精神，一扫倦容，快步向山下挺进。

下午4点多，天气突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随即下起雨来，雨随风舞扑面而来，风雨交加，雾霾四起，天地被浓雾笼罩一片白茫茫，十米以外看不到人影。突变的天气虽然给部队行进带来更大的困难，却也为我军隐蔽接敌，攻其不备创造了良机。风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暗，能见度越来越差。为防暴露目标，部队实行灯火管制，天地一片漆黑。战友们肩扛火炮，背负弹药装备，相互搀扶随队前行，不时有人摔跤倒地爬起来手脚并用继续向前。大家尽了最大的努力往前赶，但还是和走在我们前面的九连步兵失去了联系，我们掉队了！

我们在原地停了下来，跟在我们后面的队伍也随之停了下来。方排长来问怎么办？我拿出指北针，借助微弱的手电亮光，与张副连长一起校正了下山的方向。由张副连长带领两名战士在前面搜索前进，其他人员随后跟进。战友们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往前赶。记不清有谁摔跤跌倒，也不知多少人被荆棘划破衣裤手和脸，顾不了那么多，大家奋力往前赶，约半小时我们就追上了前面的九连。不知何故，前面的队伍在原地停留，我们跟在后面也停了下来。

约半小时后，队伍前面低声传来：“顺原路返回”的口令，队伍又缓慢地向后移动。我们紧随队伍摸索着向山上爬去，也不知返回有多远，前面传来“停下”的口令，过了一会，又传来“继续返回”队伍又缓缓的向后移动，不一会又过来：“停下，就地隐蔽待命”的传令，气氛非常紧张。后来得知：越军早已侦知我军动向，在我下山的必经之地早已重兵布防，准备在此伏击消灭我军。白天在山上，我们看到四周高地上新挖的堑壕原来就是越军的伏击阵地。但他们没有料到我军前进的速度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我军会在这狂风暴雨的漆黑夜晚，还会神速下山提前到达。

走在队伍前面的七连部分人员已进入越军阵地控制范围内。两边高地上的越军灯光时稳时现，只因风大雨急，越军躲进掩体内避雨才没有发现他们。营指接报后，果断命令：“就地隐蔽。”随后发出：顺原路返回，迅速脱离越军控制范围的指令 。当传来“就地隐蔽待命“的口令时，团直八二炮连三排正处在一段陡峭的山坡上。山坡上生长着大小不一的树木，战友们有的倚靠着树，坐在雨湿的山坡上、有的两腿挎着树干，两脚悬空吊着、有的怀抱树干、有的干脆用背包带将身体和树干绑在一起，以免滚下山崖，大家的身体仿佛被挂在陡峭的山坡上。

雨越下越大，大风刮的树枝哗哗响，战友们身披雨衣，背负武器和弹药，雨水顺着雨衣缝隙往里灌，衣裤湿透，全身冰凉。也不知过了多久，紧张过后，在饥饿、寒冷、疲倦的困扰下，身体冻的抖个不停，牙齿止不住的直打颤。虽然极度困倦仍冻得难以入眠，但谁也不敢睡着，一不小心恐睡梦中滚下山崖。

风在刮，雨在下，除了风雨和树枝哗哗声响外，山野丛林沉寂肃静。谁也想不到，在这寒风刺骨，大雨倾盆的漆黑夜晚，在越北的深山老林中，延绵数里，蛰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加强营近千名官兵。时间一秒秒的过去，我们在煎熬中等待，期盼新的指令早些到来。

撤离公母山

3月4日清晨约4时，我们在寒风冻雨的煎熬中终于等到了新的指令“顺原路返回。”接营指通报：昨夜电台兵历经艰辛，爬到最高山顶，终于和中断2天的上级指挥机关取得了联系。根据三营现状和对越作战形势变化，上级指令三营于4日（当天）深夜24时前返回龙头，接受新的作战任务。并告之派民工队半路接应，给部队运送食品干粮，补充给养。

时间紧迫，营指迅速调整行军序列，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部队踏上了撤离公母山的归途。

3月1日上午10点，三营从龙头出发进入公母山，部队晓行夜宿，翻山越岭，历经艰难困苦，在崇山峻岭中足足穿行了3天。撤退途中又要重新翻越公母山的最高峰“菲波山”。三日行程一日还，在正常情况下都很困难，更何况部队连日翻山越岭，前期缺水，随后断粮，战友们饱受干渴饥饿寒冷的折磨，身体相当疲惫。相对步兵来说，伴随步兵作战的重火器分队，装备沉重，行动不便 ，困难更多，难度更大。要在今夜12点前赶回龙头，对于重火器分队的战友们来说，具有严峻的挑战。军令如山，凭着坚韧的意志和顽强拼搏精神，战友们再一次勒紧裤带，忍受饥饿和劳累，在回撤的路上，再一次翻山越岭，奋力向前。

上午9点多，我们到达“菲波山”主峰脚下，队伍前面的战友一个跟着一个艰难地向上攀爬，山脚下还有很多人正在等待上山，暂时还轮不到我们。我拿出3日凌晨煮米汤时特意留存的几两米，分给3个班，战友们也将各自的干粮袋翻开，找寻米粒和干粮渣，打水煮米汤。近日防暴露目标灯火管制，这点米留到现在，正好急用。心急火也旺，不一会空气中就散发着米香味，惹来众多羡慕的眼光。一盆水两把米看不到几颗米粒，确切地说是一盆能看到底的热米汤。一口缸米汤下肚后，身体暖和多了，精神和体力似乎也好很多。看到其他连队的战友也在忍饥挨饿，我们各自添装了一点，剩下的米汤都分给了在场的其他战友。这时刚好三营蔡营长从后面走来，我忙装上一口缸米汤给他送去，蔡营长连说“太好了，谢谢，谢谢，”

轮到我们上山了，战友们齐心协力攀悬崖爬陡坡，登乱石过险处，终于攀登到了山顶，再一次翻越了“菲波山”主峰。我们无暇顾及沿途风景，跟随队伍大步向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稍好点的路段，大家都在以急行军的速度大步向前。撤退路上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各连队建制行军序列已打乱，每个连队都有体质弱的士兵跟不上队伍开始掉队，走在后面的九连步兵也在超越我们赶往前方。

趁队伍停下来休息，我要求全排战友在最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发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同心协力团结互助，克服一切困难，保证全排按时到达龙头。我与副连长张学柱，排长方登汉商量决定，打乱行军序列，由张副连长在前，带领行动快的战友快速前进，由方排长居中前后协调，我断后和走在最后面的战友一起行动。要求各班班长和本班最后一名战友同行，帮扶责任到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丢下一名战友，确保全排按时到达龙头。

三块压缩饼干

连续几天的翻山越岭和缺水断粮，加上昨夜的寒风冻雨及紧张的氛围，大家的神经高度紧绷一夜未眠。战友们因饥饿劳累，身体疲惫虚弱已达极限。张副连长带领行动快的战友己赶往前方，三排还有十个人走在后面，其中还有2位体质特别弱的战友，他们脸色仓白，虚汗淋淋，累饿交加倒卧在地上起不来了。看到战友们虚弱疲惫的样子，“这样下去肯定不能按时赶到龙头，有点吃的就好了”，脑海念头一闪，我便与方排长商量，由他负责带领大家前行，我赶到前面去看看能否弄到一点吃的。

我携带两枝冲锋枪快步向前，一路上不断超越老连队三营机炮连（扩编后的炮连、机枪连）掉队的一些战友，我和他们打着招呼并鼓励他们尽力往前赶。向前大约1小时后，我看到张学柱副连长站在路边的一处高坡上，他告诉我：民工队送来一些食品，三炮连分给他们一点，走在前面的人每人得到一小块压缩饼干。还剩下三小块，他在这里等待我们后面的人。“太好了，雪中送炭，你快领着大家往前赶，不要等我们”我对他说。我接过三块饼干把它掰为9份放在口袋里。拿到一点吃的心里轻松多了，但身体因饥饿劳累非常疲惫，我就地坐在路边。放眼望去，前后行进的队伍延绵弯曲数里，已经没有进山时的建制行军序列，也没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战友们三五成群，零零散散艰难地行走在撤退的路上。累饿交加，实在走不动了或坐或躺在地上歇息，集蓄力量爬起来再往前行。不断有人被超越，不断有人累饿交加倒地歇息，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尽力往前赶，按时到达龙头。

大约半小时，我远远看到三排长他们艰难前行的身影……

我拿出饼干递给他们每人一小块，告诉他们这三块饼干是前面战友省下来的，虽然少了点，每人吃不到两口，但毕竟身体补充了一点能量。方排长见我没有，就说：我与你各吃一口吧。三块饼干，见证了在艰难时刻，战友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深厚情义。

后来得知雪中送炭的干粮是一营机枪连副指导员张文斌，带领一队广西宾阳县的支前民工，克服重重困难，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把食品干粮送到饱受饥饿之苦的穿插部队。到达我们十个人手中的虽然只有小小的三块饼干，但它为战友们走出公母山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

下午5点多，在爬过一座山顶准备下山时，我们就赶上了三排先行的战友。

天下着蒙蒙细雨，下山的路很滑，不时有人摔跤跌倒。在地面比较平滑的地段上，我们索性就坐在地上往山下滑。炮筒用雨衣裹着，两个人抬着一起向下滑。下山的速度明显加快，但臀部在地上磨的很痛。有些战友的裤子磨破了，衣服也划烂了。每个人的脸上、手上、衣裤上都沾满了泥浆，绿色的军衣变成了土黄色。不到1个小时，全排战友都顺利到达山下。我们跟随队伍顺着峡谷一路向前，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它是挡在我们撤退路上的最后一段险途，也是我们进山时到达的第一座高山。高高的山峰，高耸入云，山势陡峭，地势险恶，通道崎岖难行，有些险段还要借助绳索才能攀爬。

天渐渐昏暗下来，轮到我们上山了，战友们共同协作，相互配合，经过千辛万苦的攀爬，全排战友终于到达山顶。前方的路虽然难走，但地势一直向下，省了不少体力。路边不时有燃烧的火堆，借助光亮，前进的路好走很多。民工队也送来了食品，我们边走边吃，跌跌撞撞，终于在深夜12点前，团直八二炮连三排全体战友到达“龙头”。

穿插公母山详情见《美篇》

383团南疆征战记 第六章《穿插涉险公母山》

第七章《艰难撤离公母山》

图文编辑：杨显德，湖北仙桃人，1974年12月入伍，战时任383团团直82炮连副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