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初见

胡艺馨

冬日 午后

村子里喧闹起来。听说，今天村里一位长者的90寿辰，邀请了永昆剧团前来庆祝。一阵鞭炮声后，锣鼓与钹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它们在凛凛寒风中撑出了一份带着红晕的喜悦，我循声来到了祠堂。眼前是攒动的人群，我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半蹲着身子，眼睛紧贴着门缝，只见戏台下，木头雕琢的椅子紧紧列成一排，老老少少，紧挨着坐，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

　　朱红的戏台两侧的门楣上，右侧赫然写着“出将”，左侧则是“入相。伴随着高亢的唢呐声，震耳的铜锣，如海浪一阵又一阵，胡琴一响，花旦如行云般来到台中央，她清眸如水，眉黛如烟，眉间紧锁着浅浅的哀怨，她舞着水袖，轻捻兰花指，长腔随着琵琶声百转千回地诉着衷肠，从低音到到高音，又从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的珍珠，她的一个抬眉顾盼生辉，一个云手娇羞百媚，一步几里地，回望又一年，每一句唱腔都那么清润婉转，时而喜，时而悲；对戏的那位老生，嗓音浑厚，台风稳健，将角色的内心世界演绎得淋漓尽致。

冬日的棉衣将我挤得闷热，汗悄然无声的渗过了棉毛衫的纤维，刺痒着我的背，尽管我的视野仅限于门缝中的一隅，但我对那精彩场面的渴望丝毫未减。我依旧半蹲在门缝旁，眼睛紧紧盯着那方寸之间的舞台，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那里。戏曲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时而让人捧腹大笑，时而让人潸然泪下。琴声悠悠，奏响了戏里戏外的悲欢离合。它像一股清泉，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对传统文化有了最初的认识和热爱。

　　朱红流转，季节更迭，又是一年秋风起。戏台上落满了灰，我轻抚台柱，仿佛又听见百转千回地戏曲故事。那扇曾见证我初识戏曲之美的门缝，如今已悄然合上，但心中的那份热爱与向往却如同春日里的嫩芽，愈发茁壮。 我静静地坐在戏台下，用心感受这份来自心底的震撼与感动，感受到戏曲跨越时空的魅力。而那个关于门缝里的初见的故事，也将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之一。每当想起那个冬日午后，我都会提醒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那份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与传承。戏曲是中华民族的瑰宝，而永昆是百戏之祖，它承载着太多的历史与文化，需要我们这一代人用心去守护和传承。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愿意用自己的热情和努力，去守护这份宝贵的文化遗产。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戏曲一定会在新的时代里焕发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夜幕降临，曲终人散。我走出祠堂，回家的小路铺满了月光星光。意犹未尽的我，学着花旦，抬起眉梢，轻捻“兰花指”推开了家门，踮起脚尖，小碎步游到母亲面前，嗓门一提，拉起了戏腔：“母亲，孩儿回来了”——母亲秒懂，随即也回了我一句戏腔：“好久不见，甚是想念——”那一刻我们都陶醉了......

　　门缝里的初见，是晨梦，是乡愁，也是流年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