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帽子 (散文)</p><p class="ql-block"> 文/王仁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敬爱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九个年头了。她老人家是九十五岁那年的秋日里走的。</p><p class="ql-block"> 从母亲安详而永久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想着要留一件母亲的遗物珍藏起来。想母亲的时候,就把遗物请出来,睹物思人,母亲犹在。</p><p class="ql-block"> 我最想留得是母亲穿过的那件面料为真丝织锦缎的“唐装”,大红色的,做工考究,点缀着暗花,图案寓意吉祥长寿。</p><p class="ql-block"> 这种款式的“唐装”上衣,曾在当年风行一时。衣服是大学毕业后到苏州创业的女儿,用第一年薪水中节省下来的钱,为奶奶在苏州驰名老字号“乾泰祥”店定做的。衣服的尺寸是我老伴在手机上发给女儿的,公婆衣服的尺寸她早就烂熟于心。老伴虽不会“裁衣”,可“量体”是绝不会出丁点差错的。</p><p class="ql-block"> 老伴心灵手巧,善做针线活。在我两工资还不高,手头总是紧巴巴的那些年里,女儿的衣服,都是她在商场里挑选好衣料,请街头裁缝铺里的师傅按相中的式样裁剪好后,拿回家里自个做。</p><p class="ql-block"> 我俩婚后添置的第一件“值钱”的“大件”,就是那台“蜜蜂牌”的缝纫机,主要用来给女儿做衣服和平日里缝缝补补。那会,我俩一个月的工资合在一起,也买不了一台缝纫机。婚后的日子里,老伴上班在医院里兢兢业业,回家后也不得空闲。为让女儿穿得整洁漂亮一点,她没少操心少吃苦。立秋后忙着做冬衣,春暖后急着赶夏装,更少不了做几条不同花色、款式的裙子。</p><p class="ql-block"> 女儿小时候,曾被送到离省城二百里外的小县城,由奶奶照料拉扯过几年。那是因为我去外地上学,圆被“文革”断送的“大学梦”,而老伴此时又要被医院派去进修。已退休的母亲为给我两解除后顾之忧,就把孙女接到了身边。</p><p class="ql-block"> 女儿很有孝心,奶奶在她心里就是一轮和煦的朝阳、就是春天里滋润禾苗的雨露。自己能挣钱了,首先想到的是感恩奶奶的照料,回报奶奶的抚育。</p><p class="ql-block"> 母亲收到孙女寄来的“唐装”,高兴得合不拢嘴。衣服做的很合身,穿上它端庄大气,更能彰显出她老人家“鹤发童颜”的气质来。身着“唐装”出门,街坊四邻中的老“老姐妹”们见了,人人夸奖、个个羡慕。此时,母亲总会带着得意告诉人家:“这是孙女在苏州给我做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很喜欢这件衣服,平日里挂在衣橱里,逢年过节才会多穿几日。</p><p class="ql-block"> 女儿的婚于2008年的中秋时节举行,喜宴是分两地办的。头一日由我家操办。当晚一对新人与送亲的小姑姑、小姑父一起,登上西行的列车,赶赴第二天由亲家操持的婚宴。</p><p class="ql-block"> 我家办过喜宴的第二天,恰逢中秋。我和老伴想乘心潮澎湃、喜上眉梢之时,补照一套“结婚彩照”,以除却当年只有一张黑白合影的历史遗憾。我俩恭请母亲和岳母一同前去影楼,并穿上出席婚宴时的唐装,两位老人乐呵呵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岳母的那件唐装,也是女儿在苏州给姥姥做的,为和奶奶的那件相称,还是选“乾泰祥”店定做,一样的面料、一样的款式,一样地合身。</p><p class="ql-block"> 为何着意请两位老人同去,我心里是揣着“小九九”的,就是图老人在大喜的日子里精气神处在最佳,拍下彩色的“标准照”,说白了就是早备百年之后所需。</p><p class="ql-block"> 岳母驾鹤先于母亲,两位老人仙逝后,摆在灵堂正中的彩照遗像,就是那次拍的。当年取照片时,我请照相馆的师傅,将两位老人照片的底板,做必要的修像处理后放大为18吋的,各放一张。放大后的照片取回家后请老人过目,她两看过后,脸上乐开了花,母亲说:“一辈子都没有照过这么好看的像”,岳母点头称是。照片上,两位老人慈眉善目、笑容甜美,春风满面、神采奕奕。</p><p class="ql-block"> 我把想要那件“唐装”的想法告诉姊妹们,大姐说:母亲生前早就给我叮嘱过,要我一定把阿薇(我女儿乳名)给她做的那件唐装装进她的寿材里,她要带走。大姐话音未落,我已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在检点母亲其它遗物时,我选中一顶毛线编制的帽子。帽子是老年款的,防寒保暖,母亲冬日里常戴着它。这顶帽子是我在北京出差时,看到皇城根下许多老太太戴着,挺耐看的,便慕名到王府井的老字号“盛锡福”买的。</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跟着孩子们走,来到苏州定居,我依旧将这顶帽子带到了苏州,买了一个假发的支架,把帽子挂在支架上,然后罩起来。后来,将它专门放在新购的组合橱柜中间的那层空格内,天天都能看得见。如今只要捧起这顶帽子,就会感觉到母亲戴它时的余温尚在;就坚信她老人家一定不会走得太远……</p><p class="ql-block"> 我的最大心愿之一就是想在春夏秋冬四季里,能多梦见几回母亲。我抱着这样一个信念:只要能在梦境里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她老人家,就说明母亲的魂灵飞驰到了苏州。母亲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坐在床边看着她的三儿熟睡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盼望着能多做这样的梦,每年清明回去上坟,总是会把脸贴在墓碑上,在心底里央求她老人家多托梦给我;可希望总被雨打风吹去。长夜如旧,思念日切,而期望的“梦境”总是姗姗来迟、寥寥无几,令我一次次难受、一回回垂泪……</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5年元月25日晚</p><p class="ql-block"> 2月26日晚二度润色</p> <p class="ql-block">母亲大人的遗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