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时间《散文诗外一章》

砚楷诗书画

锈蚀的时间《散文诗》外一章

文/砚楷

图/网络

暮色浸透古寺飞檐，我听见时间正在生锈。檐角铜铃凝固成青铜标本，裂纹里栖居着十七个王朝的鸦群。老僧清扫着落叶，扫帚划过青砖的声响，像钝刀刮着年轮结痂的伤口。

藤蔓沿着砖缝游走，带着暗绿色血管的触须。残碑上褪色的朱砂拓片正在渗入石髓，如同晚霞渗进江水。指腹抚过的碑文已长出苍苔，那些横竖撇捺，正在苔衣下缓慢地游向地心。

铜锁生出绿斑，钥匙沉在井底。我们打捞月亮的银网，结满晶亮的蛛丝。风穿过回廊，带着铁锈味的叹息，把褪色的经幡吹成齑粉，落在石阶上便成了霜。

木鱼声碎在更漏深处，香炉里最后一缕烟，蜿蜒如白发缠绕梁柱。当子夜的钟声震落瓦上积尘，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廊柱间溶解，渗进那些虫蛀的梵文，成为残经里微凉的注脚。

不必追问明日的晨露会凝结在哪片叶尖。此刻，所有腐烂的落叶都在泥土里翻身，用残破的叶脉编织新的年轮。那些被锈蚀的时辰，终将在黎明裂开细缝，涌出青铜色的光。

墨色走廊

暮色缓缓漫过玻璃幕墙，整条走廊就变成青瓷杯里凉透的茶。

老式打印机仍在吐露冷漠的证词，墨痕如枯叶脉络爬满A4纸的荒原。有人把咖啡渍洇成工牌上的年轮，窗台绿萝的卷须正悄悄丈量着理想与天花板之间的距离。

铁质的喉管吞吐着一声声叹息，饮水机的指示灯在明灭间沉默。青花瓷杯底沉着未说完的提案，茶垢在杯壁勾勒出年假的轮廓。隔壁工位的键盘敲出断续的密码，凌晨三点的加班夜在回车键下转世。

格子间里豢养的仙人掌又长高半寸，刺尖挑破部门会议的薄雾。茶水间永远流传着两种传说：某位实习生把辞职信折成千纸鹤，某位副总用钢笔吸干了整条护城河的月光。

电梯在下沉，数字在钢索上结痂，有人用指纹解开九宫格的谶语。玻璃门外，霓虹开始舔舐写字楼的伤口，保洁阿姨的拖把将星辰碾碎成地砖上的盐粒。

而此刻，在沉默的月光里，藏着千万条未说出口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