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指7勇士对越作战历险记

山东赵孝朝

（根据亲历者黄世昌的报告材料整理） 对越作战时，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军39师炮兵团通信参谋，战中，我参加了团前指观察所的7人小组，有幸经历了战斗一线残烈的日日夜夜。 一、战前准备1978年12月10日接师指令，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命令我团快速召回全体干战，扩编甲种师团，军需装备、车辆、火炮、枪支、弹药，月底开往云南参战。 12月25日，我团开往云南，分五个梯队，团直，各营，我在五梯队，于12月27日晚上，在隆昌上火车军列，往重庆、贵阳到昆明，又摩托化开进到个旧市鸡街过元旦，在云南河口蚂蝗堡过春节。再到前线橡胶农场五队临战训练、侦察敌情。 战前和战中部队的代号根据地域的情况发生了几次变化：在隆昌是56085部队，火车上是795 部队，到云南是35243部队，在战区是940信箱(这在战时是绝密的) 。 战前理发宣誓！剃光头，查血型，把血型和名字、部队代号写在自己的军装里、领章里、帽子里，便于作战受伤抢救输血和牺牲后遗体辨认。 学越语会喊话，如“缴抢不杀”、“我们宽待俘虏”、“出来、跟我走”等等，（越语:诺松空叶，宗堆宽洪毒兵，牙德依，低挑推等等) 二、战斗经过 1979年2月15日晚上9:00炮团指挥所派王宏文副团长选定作训、侦察、通信参谋共4人，组成精干的团前指观察所，连夜赶到红河边上的龙山， 2月16在龙山扺近侦察敌情一天。 1979年2月17日 7:00时，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总攻开始！全线万炮齐轰越南老街，保胜。两城一片火海，满天通红！我步兵过河冲上岸，到处都是喊杀声，很快就占领了老街保胜及河边各个山头。我坦克从龙山左翼50吨浮桥过河，有两辆坦克过河就开上了公路攻城，有一辆坦克刚过河就在沙滩上碰到了坦克雷，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坦克直冒青烟，人炸得粉身碎骨，异常惨烈！ 2月17日早上8:00,团长王一超、政委邓国良来到红河边找到副团长王宏文，叫王副团长选人组成炮团前指(作战时必须有前指、基指、后指的共同指挥)。王副团长就选了作训参谋刘宽高，侦察参谋冀广森，通讯参谋黄世昌，指挥排长宋国兴，无线电班长陈祥林，无线新兵石文华共7人。装备电台1部，冲锋枪3支，手枪5支，手榴弹12枚，枪弹800发。不带背包，只带雨衣，水壶，防毒面具和一点干粮，轻装上阵前进！ 8:30,我们前指七人来到红河50吨浮桥渡口，只见路边很长一排整齐的芭蕉叶，一个叶子盖着一位刚牺牲的烈士，共22 位。还有抬着的伤员3名。有一位伤员两个脚都没有了，双手握紧拳头、忍住剧痛、不哭不叫！看到伤员的坚强，牺牲战友的惨烈，更激励着我们不怕死多杀敌，要为战友报仇！正在这时敌人机枪喒嗒嗒的打来，有人趴下，王副团长喊:赶快往前跑，冲过敌人封锁线就安全了，我们快速从浮桥上跑过红河，进入越南，登上151高地。 (一)惨烈的三次战斗，三战三捷 一是387高地的进攻战 我军将士，斗志高昂，杀敌勇猛、火速进攻387高地。 我师初战占领老街、保胜后，火速追杀敌人，很快就消灭了龙金之敌，接着进攻387高地。 2月17日 17:00时，炮群齐射387高地，支援步兵116团抢占山头，我团榴炮一营、二营进行了两轮集群射击，对进攻387高地的步兵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援，受到步兵兄弟的称赞和师首长表扬，战斗英雄山达就是因为387高地的战斗而出名的。 18:00时，我116团一营占领387高地一线，守住了阵地。王副团长讲:以前，法国攻打越南用了三个月时间才打下这387 高地，可我们只用了一天就打下占领了，真不简单，是我军进攻快速作战的奇迹。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387山脚下，看到地上有4位被敌人喷火器烧焦的我军烈士遗体，全身像烤羊肉一样焦黄，裸身，裸体，气鼓气胀的扑在地，有两个屁股肛门还鼓起拳头大的白色气泡，无法辨认烈士的相貌，烧得很惨！很惨！！2月18日 12:10时，我们到达387高地，首先看到我军牺牲的两名战士，在战壕里手握冲锋枪，被敌人击中头部，几颗子弹打进战士的眼和脸。人死了，手中的枪还握得紧紧地，瞄准敌人的姿势没变，就牺牲了。 再往前走，又看到打死的敌人尸体14个，有被我军用枪打死的，也有炮弹炸死的，还有一个敌人背着迫炮底盘逃跑下坡时摔倒被压死的，甚至还有两具尸体也没看到什么明显创伤，按王副团长的话说，这可能是震死的或者被吓死的，敌人指挥所被我军炮弹炸塌埋着的，有一敌人尸体两个脚板还露在外面。 我们在387高地侦察敌情两个小时，发现敌人192团正在准备反击我387高地。敌人大面积的人员，枪炮运动频繁。 为固守387高地，消灭进攻之敌。14:30时，我们指挥火箭炮，榴弹炮向敌人登高寨、266高地一线射击，打出炮弹1262 发，消灭地人4个炮阵地，19个火力点。我116团5连迅速占领了登高寨，2连占领了266高地，无一伤亡。深受116团干战好评。都说我们的炮弹打得准，打得猛！116团政委向师请求给我们炮团前指队记功！ 2月19日炮团党委批准给我们前指七人各记三等功一次。 2月20日并通报了我们的立功事迹。 二是402高地的攻坚战 2月19日，我部支援步兵115团攻打402高地，我们在369 高地侦察敌情很久。15:20时，指挥我榴炮一营、二营、炮击402、 349，大顿地域。15:30时步兵发起冲击！由于步兵进攻下到沟底，被敌人215高地机枪封锁，火力点多，枪弹凶猛！加之地形险要，我军无法炮火支援，对敌进攻激战20分钟，我方伤亡60多人，进攻受挫，固守待战。2月20日，我们继续支援步兵115团进攻402高地。10:00 时我团炮群齐射猛炸402、349高地一线。12:00时，发现敌人出洞收尸，抢伤员之际，我炮群又一次齐射轰炸402、349、登高寨。步兵115团同时发起冲击！昨今两天，我团发射炮弹2124 发，打掉敌人团指挥所1个，炮阵地5个，机枪火力点16个，战场物资综合库1个，炸燃汽油库1个。13:50时，115团9连占领349高地，该团3连占领402 高地，115团只牺牲了1名战士，无其他伤亡。18:00时，115团团长自豪地带领我们前指7人到369高地，在右下侧，敌人营房里拿上敌人的被子和黄毛巾、蓝香皂，在敌营房后面的弹坑水凼里洗了脸，擦了身，又抱着被子回到369高地战壕里，我们盖着敌人的被子睡了4小时。半夜又遭敌特工袭击，我们晚上4点钟就起来和步兵一起潜伏站岗到天亮。 三是代乃阻击战代乃是沙坝县通往甘塘公路边的一个山垭口，也是通往甘塘的一个战略制高点。当时，十三军主力以钳形功势围歼甘塘越军345师，39师的任务就是在代乃一带设防阻击从沙埧前来增援的越军316A师，以保证军主力甘塘围歼战的侧翼安全。2月21日 7:10 时，我们随同116团从369高地出发，9:20 时到达402高地，10:00时在349高地东南侧一颗大黄角树下的石崖缝里选定了指挥观察所，支援步兵116团战斗。10:30 分我军炮击代乃和463高地一线，步兵116团在我炮火护送下，向463高地攻击，于16:20分我116团分别占领代乃和463高地。同时，敌人又多次向我463高地反击，我军用炮火日夜打击敌人，支援步兵，固守了阵地。 2月22日零时，敌人向我代乃和463高地发起冲击，用喷火器燃烧弹把代乃山头丛林烧光，/敌人连续冲锋5次，都被我116团步兵打下去，固守了阵地。 6:00时，敌人用直瞄火炮打我402高地尖峰山头，炸开的炮弹皮和石头全都飞到我观察所，把黄角树的树枝都刮光了。接着又是敌人的炮群射击，炮弹打在我指挥所左右后三方，我们静观不动。6:10时敌人炮群猛烈轰炸我步兵代乃阵地，敌人步兵反复向我代乃发起冲击，来势凶猛！在电话里听到步兵报告，敌人开来了汽车，装甲车还有大炮。我116团参谋长下令:把火箭筒集中在公路上边，对准敌人的车炮就打！6:30分，我37师，39师，炮4师，向谷珊至代乃一线进行猛烈地炮火打击30分钟，压制了敌人的猛烈进攻。 16:10时，我代乃防御部队在炮火支援下，连续打退敌人8次冲锋。 17:00时，我117团7连占领455高地。 18:00时，敌人尖刀冲锋队向我代乃阻击阵地进攻，右侧又有大量的敌人向我463高地压下来，敌我战斗非常激烈。22:00时，我117团4连被敌人从463高地压下来了。22:40时，我火箭炮齐射打击敌人冲锋的步兵，消灭敌人2 个营。我步兵报告:看到敌人，用汽车拉走9车尸体和伤兵。 23:30时，我军火箭炮猛烈打击代乃和463高地，又打退敌人2个营的冲击。 23:40 时，我117团7连开始反击，00:20时夺回463高地并固守了阵地。 今天敌人向我代乃阵地冲击18次都被打退。消灭了敌人莱州省队2个连，316A师4个营。打掉敌人汽车6台，缴获大炮1门。 代乃阻击战打了7天7夜，消灭敌人5个营，4个连，打掉敌人炮阵地13个，火力点32个，打退敌人39次冲锋，打掉敌人汽车9台，缴获大炮1门，重创了来援之敌316A 师，歼灭了越军345师。 (二)战中经历艰难险阻，遭遇敌人多次袭击在龙山遭敌人高射机枪平射，子弹从我头顶飞过，险些中弹。在龙山脚下遭敌人炮击，我迅速钻进猫耳洞里躲避，身边的指挥车被炸坏。在抢渡红河时，遭敌人机枪扫射，只听子弹从我身旁吱吱吱的穿过。 在232高地遭敌人枪弹袭击；2月17日早上8点52分，我们冒着敌人枪弹跑过红河，一鼓作气冲向232高地，刚上山头就被来自241高地敌人的袭击，子弹不断从头顶飞过，手榴弹扔进了我们的战壕里，v很危险！王副团长见状立即指挥侦查参谋上241高地与步兵联系，了解这些袭击我们的敌人是怎么回事，原来步兵在攻打241高地时进攻前进很快，占领高地后只留下两个班和一个排长守山头，其他的干战一直往前冲锋杀敌！就没有来得及全面搜山，结果在241高地的反面有一个山洞，洞里藏有敌人。得知这一情况后，王副团长立即向师前指报告，师前指迅速指派117团一个加强连奔赴241高地进行彻底搜山，当即抓获俘虏76名，收缴枪支65支，子弹两千多发，电台1部。 我们在敌人枪弹射击中，由5名步兵战士扛着机枪和冲锋枪，从232高地顺山沟与崖网网吊住葛滕下山来，一直护送我们到龙金，找到了师前指。 龙金的战斗更激烈，敌人的高炮向我军平射，弹片打得我直瞄炮防护钢板当当当的响，我直瞄炮手毫不犹豫，坚决反击，瞄准敌人高炮火力点、一阵猛打，很快就消灭了敌人。（待续） 1979年3月5日，八一电影制片厂给前指7勇士的摄影照于3月16日分别刊登在《解放军报》和《解放军文艺》。 2月17日晚上7点02分，我们随师前指转移到周登，四面都是枪声，付师长大声喊道“别打枪、别打枪、我们都是自己人"，可是山坡上枪声依旧不停，付师长感觉情况不妙，立即派师警卫连加强警卫，严防死守，确保前指首长和全体人员的安全。不出所料，晚上8:35分被敌人特工偷袭，打伤我警卫排长一名，警卫员一名，我师部司务长在敌人的偷袭中牺牲名。敌人特工被我警卫连俘虏2 名，打死打伤各1名。当时，我和王副团长都差点中弹，幸好在土墙屋角躲过。 晚上8点50，副师长分别通知各科室，晚上要高度警惕敌人，随时做好反击。(因为敌人和我们同住一个营房里，很危险！) 当晚，我们和师前指同住在周登敌人的土墙营房里，敌人住在房下地道里，敌我双方紧张地对峙着。天黑了，又无法搜山，更无法清剿营房地道里面的敌人，一个晚上我们都不敢睡觉。屋外的潜伏哨都伪装很严，半夜我到房前甘蔗地里小便返回时，脚下突然踢到一个硬东西，我用手一摸，才发现是一支潜伏哨兵握紧的枪！用稻草盖着，枪和人都无法察觉。 天刚亮，副师长就通知步兵117团派一个加强连速来周登，围住敌人营房，保障我们的安全撤离。 2月18日早上10点我们随师前指从周登撤离，只见昨晚被我警卫连打伤的一个敌人，大腿骨被打断，趴在路边一个空房子的地上，抱住一根大木头，咬牙忍痛地看着我们，害怕我们再伤他，我们个个都不吱声地从他身边走过。 我们走后，步兵就开始收山，清剿地洞，同时也找到了我们司务长的遗体，昨晚司务长给大家煮好稀饭后，去甘蔗地边大便时，被敌特工击中头部，当场就倒在地坎下牺牲了。 我步兵在周登收山和地洞清剿中，抓获敌人74名，枪支86 支、子弹9369发、手榴弹127枚、电台1部。 在369高地遭敌人炮弹袭击，打断了我电台天线。无线电班长差点头部中弹。 在402高地遭敌人大炮轰、小炮炸。我步兵炮连立即用炮火反击！反被敌人炮火炸翻我迫击炮一门，我炮连又立即移。 在402高地东北侧遭残敌枪击。2月21日下午2点20时， 116团发现402东北侧有一个敌人仓库，有枪弹和军需被服，足够30台汽车拉运。2点30时师令我部派人去清查物资后，向师部报告。王副团长就派我带无线班长去清查，当时有116团侦察兵4人手握冲锋枪护送我俩。 14点50时，我们走出丛林，刚到一坡红苕地就遭敌枪击，哒，哒，哒！只见我脚前吱、吱、吱的一排子弹，打得红苕叶直翻，我立即转身，却被红苕叶滑倒，敌人又一排子弹从我头上飞过，我连忙爬起就往前冲，直奔仓库。我提起手枪一看，枪口里都杵进了泥土。我侦察兵火速开枪追击，当场打死残敌4名(有一名倒在水沟里)。 这是一个敌人的战场综合仓库，库内有军装、便服，有军用干粮、固体浆油、锅、碗、瓢、盆等。仓库外有132发苏制沙母9导弹，还有炮弹、子弹、手榴弹、雷管、炸药。有分装的枪支、小炮，全是用木箱装满堆放一坝。撬开的枪弹、雷管、炸药到处都是，需要15台汽车拉运。 15点45时，我返回前指向师团报告了清查实情。王副团长说:“这是战场收缴战利品最多的一次。在463高地北侧，遭敌人炮火拦阻射击，敌人炮弹追着我们打，无法前行，就下山迂回前进！ 在代乃侦察敌情时，敌人发现了我前指观察所，随即就遭遇敌人迫击炮群袭击。当时炸断我步兵战士的右手，117团立即派工兵一个排来给我们挖战壕，筑工事。由于没有战壕掩体，我们只能仰面朝天看炮弹，翻滚不停地躲炮弹。8时40时，敌人又向我代乃大面积的炮弹轰炸，我翻滚在土坎下躲炮弹都被炸翻的泥土埋住了，还是战友们把我从土里拖出来的。工兵刚挖的猫耳洞也被炸塌，掩体工事都炸垮了，两名工兵受伤。 晚上我们待在猫耳洞里，敌人不断地向我打枪，扔手榴弹。2月28日 9时，师命令我前指下山，到团基指待命。 9点30时，我们撤离代乃，在公路上看到，被我步兵打掉敌人的汽车6台、大炮一门、炮弹26箱，打死敌人尸体24俱，打坏敌人的枪支、元撬、十字镐、水壶、钢盔帽等到处都是。 我们连续作战12天，完成了作战任务。在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中，我们团前指观察所一行7人：副团长王宏文和无线班长陈祥林分别荣立二等功，我和另外几位战友都荣立了三等功，我们39师炮团也荣立了集体三等功。我们的战斗事迹分别登上了《解放军报》和《解放军文艺。79年3月3日，我们从越南撤回，通过中越大桥，回到了祖国，我非常激动、非常兴奋、非常高兴！就像小孩见到妈妈一样，回到了祖国怀抱，我们安全啦！ 一一以上文字根据当年参加团前指7人小组的黄世昌战友的报告材料整理。 （黄世昌，退休老兵，重庆市丰都县人，1952 年7月生，1972年12月入伍，1976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94 年3月退休，退休前任77148部队任通信参谋。服役期间荣立三等功2次，上级嘉奖3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