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旯村轶事】兰兰的身世（小说连载二十三）

徐堂忠（草根作家）

野牛岭，人迹罕至，野兽横行。陈大山一家单居独户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祖祖辈辈以打猎为生。他的命运坎坷，几代单传，父母早逝，七个孩子中有五个不幸夭折：不是被豺狼叼走，就是被毒蛇咬死，还有爬树掏鸟蛋摔死的。妻子生下小女儿兰兰不久后，也突然暴病身亡。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大山痛不欲生，他捶胸顿足，每日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最终只剩下老三丁贵儿和小兰兰与他相依为命。陈大山一家几代人没什么文化，对封建迷信深信不疑，觉得家运不顺是得罪了菩萨。一天，他在村头遇到一个巫婆，便请她来看风水、算八字。

巫婆在房前屋后转了几圈，又是燃香烧纸，又是掐指念念有词。突然，她盯上了还不足一岁、蹒跚学步的小兰兰，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对陈大山说：“大事不好！你冒犯了大山神！你家祖宗几代在这山里打猎，打死了好多野猪、野鸡、山牛、山羊，这些可都是山神爷养的‘家畜’。现在山神爷显灵来算账了，要让你断子绝孙！”陈大山听得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巫婆接着说：“大山神还送来了一个狐狸精，专门吸你家人的血。这个妖不送走，你家就要遭灭顶之灾！”陈大山忙问狐狸精在哪里，巫婆手指小兰兰，说是她。陈大山如遭雷击，差点昏过去。巫婆又说：“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保你平安。准备七斗七升米、七十七块钱，鼓号齐鸣七天七夜送妖精。在七月初七，把这妖女送到水口山的山神庙，到时候山神爷就会把妖精收回去。”

陈大山吓得魂不附体，他怎么也想不通，视如心肝的女儿怎么会是狐狸精？他回想起妻子的惨死、五个孩子的夭折、半夜猫头鹰的悲鸣、野狼的嚎叫，再看看墙上的兽皮和白骨，仿佛都变成了狰狞的面孔。“断子绝孙”“灭顶之灾”，巫婆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他既忏悔又绝望，呆滞的目光落在幼小的兰兰身上，心在滴血。他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女儿啊，你真是妖精吗？你告诉我，爸爸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女儿“哇”地一声大哭，哭声撞击着陈大山破碎的心，也震撼着寂静的山谷。

为了陈家的安宁，陈大山决定按巫婆的话做。七月初七，他用背篓背着“妖女”来到山神庙，跪在地上颤抖着祈祷：“可怜的女儿啊，如果你是凡人，菩萨保佑你一生平安；如果你是妖精，就现形吧，哪怕把我千刀万剐我也认了。”磕完头起身，女儿却不见了，他找遍庙前庙后也不见踪影，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陈大山砸了猎枪，收了捕具，发誓不再打猎。

原来，陈大山送“妖女”去山神庙那天，巫婆早就藏在庙旁的灌木丛中等候。趁陈大山磕头作揖时，她抱走了熟睡的兰兰。这巫婆是个孤寡女人，一直想拐骗个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没想到这次野牛岭之行，竟这么容易就如愿以偿。

巫婆看着聪明伶俐的兰兰一天天长大，疼爱有加，村里人都以为孩子是她路上捡的。巫婆也从此不再装神弄鬼，她倾其所有供兰兰上学。兰兰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里一所重点大学，攻读环保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省野生动物科学研究所工作。

一天，兰兰收到“母亲病危”的加急电报，急忙赶回家，母亲已危在旦夕。她跪在床前泣不成声，母亲拉住她的手，泪流满面：“孩子，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你的亲妈妈。”兰兰十分惊讶，母亲接着声泪俱下，道出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和兰兰的身世。

“我早年有个幸福的家，丈夫是一名伐木工。那年夏天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丈夫半夜去打捞被洪水卷走的木材，一去不回。我扔下正在吃奶、和你同名的女儿，冲进暴风雨中呼喊，可回应我的只有波涛和一声声炸雷。等我哭着回家，眼前只剩一片泥石流，女儿被埋在了下面，我十个指头扒出血，也没找到她。”

“命运把我逼上绝路，我成了疯疯癫癫的巫婆。那天在野牛岭看到你，太像我女儿了，我就想尽办法把你从你父亲怀里骗走了……”说完，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兰兰哭干了眼泪，埋葬了养母，踏上寻亲之路。她历经艰辛，终于在野牛岭找到了失散20多年的父亲。此时的陈大山已年逾花甲，当亭亭玉立的兰兰喊着“爹”跪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世时，陈大山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被封建迷信害得骨肉分离的女儿还能回来。父女俩相拥痛哭，周围的飞禽走兽仿佛也被感动。

野牛岭之行，让兰兰对大自然的热爱更加强烈。在她的引荐下，省野生动物研究所的专家对野牛岭的生态环境和珍稀动物种群进行了科学考察。专家们一致认为，野牛岭自然资源得天独厚，极具研究和开发价值。经上级批准，野牛岭被列为省级重点野生稀有动物自然保护区。陈大山祖祖辈辈居住的农舍，被政府改建成“野生珍稀动物人工繁殖研究所”。陈大山父子被聘为护山员，丁贵儿也娶了媳妇，生了个胖小子。陈大山一家团圆，心里乐开了花。他每天在山林中巡视，真成了守护大山的“大山神”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