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凼戏：茂林方言中的生态与童年

茂林吴家

水凼戏：茂林方言中的生态与童年

□吴小元

在皖南泾县的茂林镇，时光仿佛被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水凼轻轻托住，倒映着马头墙的影子，悠悠地流淌。这里，吴语的韵味在每一个音节中跳动，仿佛一首古老的童谣，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水凼”，这个在茂林吴语中读作“xī dán”的词汇，承载着江南水乡的细腻与灵动。它的本义为小水坑，最早见于宋元时期的文献。《朱子语类》中写道：“如小水凼，旋涡流转。”明代《农政全书》则记载了江南农事：“田边开凼蓄水。”这些文字，如同水凼中的涟漪，轻轻荡开，映照出江南农耕社会的生态智慧。

在吴语文学中，“水凼”一词更具生命力。清代《海上花列传》中有句：“地浪水凼头当心滑跌。”现代吴语作家范小青的小说中也写道：“老井边个水凼里蹲着两只青蛙。”这些文字，如同水凼中的倒影，映照出江南水乡的生活画卷，生动而细腻。

茂林地区的童谣中传唱着：“落雨叮咚，水凼咚咚，阿婆掇盆接天公。”这童谣描绘了江南雨季孩童戏水的场景，水凼成了孩子们嬉戏的乐园，也成了阿婆接天公雨水的容器。在茂林，水凼不仅是自然的一部分，更是生活的一部分，承载着乡愁与记忆。

“水凼”一词集中分布于皖南泾县、旌德及浙西昌化等宣州吴语区，与周边方言形成鲜明对比。在徽语歙县，人们称之为“水宕”（dang）；在江淮官话芜湖，则称为“水塘子”；而在太湖吴语区，则多用“水潭潭”。这些不同的称呼，如同水凼中的倒影，映照出方言的多样性与地域文化的丰富性。

在茂林方言中，“水凼”还衍生出许多生动的表达：“水凼凼”表示小水洼，“月牙凼”形容弯月形的水坑，“凼凼戏”则是儿童踩水游戏。这些词汇，如同水凼中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展现出茂林方言的生动与细腻。

古镇的生活中，水凼无处不在。春汛时节，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水凼，倒映着马头墙的影子，仿佛一幅水墨画，静谧而诗意。水凼不仅是自然景观，更是江南农耕社会对微地形的细致观察，是生态智慧的结晶。

“水凼”一词，折射出茂林吴语的语音层积、生态智慧和审美意象。它保存了早期汉语的发音特征，记录了江南农耕社会的生态智慧，构建了以水为媒介的诗意栖居。这种“小词大境”的语言现象，正是吴语“存古开新”特质的生动体现，为汉语方言演变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样本。

在茂林，水凼不仅是水坑，更是时光的容器，承载着江南水乡的记忆与情感。它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倒映着马头墙的影子，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流淌着永恒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