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花里衬棉袄

笑纳时光

<p class="ql-block">  我是个七零后,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家里依旧很穷,入冬时分,妈妈从破旧的柜子下面翻出来一件花里衬的大棉袄。接着妈妈给我讲述了关于这件棉袄的来历</p><p class="ql-block"> 1942年的雪比往年都凶。察哈尔的冬季更是冷的瘆人。姥爷和姥姥本来已经睡下了,夜半时分忽然听到了几声枪响,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扎耳。姥姥惊恐地推了姥爷一把:“起来看看去,肯定又是那些天杀的小鬼子在害人呢。”</p><p class="ql-block"> 姥爷穿好衣服,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院子本就不大,走近柴房时忽听得柴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姥爷扎着胆子推开柴房的破门,草堆里蜷着的人形动了动,露出了半截染血的绑腿。姥爷掌着灯近前一看,一位二十出头的八路军伤员躺在草堆里呻吟着,姥爷摸了摸战士的额头很烫很烫,即便如此怀里依然紧紧地搂着一杆汉阳造。</p><p class="ql-block"> "小兄弟别怕,咱家三代都是种地的,我们也都知道你们是老百姓的队伍。听枪声鬼子和伪军已经走远了,我这就把你弄到屋里的炕上去。"</p><p class="ql-block"> 姥姥赶紧下地给八路军战士做东西吃,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着鬼子。</p><p class="ql-block"> 姥爷把熬好的姜汤递到年轻人干裂的唇边。伤员喉结滚动几下,抓住姥爷手腕:"老乡,我叫王树生,是...是386旅的..."</p><p class="ql-block"> 那个冬天,日子过得格外艰难,鬼子和伪军隔三差五就会来搜查,姥爷时不时地就会把伤员转移到柴房里。王树生教姥爷用艾草灰给伤口止血,姥爷给他讲怎么从野蜂巢里取蜜,时间过得虽然紧张倒也有趣。有天深夜枪声逼近,姥爷背起他就往地窖钻,碎瓦片在棉鞋底硌出了深深浅浅的印子。</p><p class="ql-block"> 开春时王树生能下地了。归队前夜,他在院里帮姥爷挪咸菜缸,脚下一个不留神 不慎带倒了檐下的一个青花罐。月光下瓷片飞溅如雪,王树生突然开始解棉袄扣子:"这是临行前我娘缝的..."</p><p class="ql-block"> 姥爷急得直跺脚:"使不得!罐子虽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八路军的棉衣比金子还贵重!不就是个罐子吗,早晚都得坏,可不许你这样,伤好不容易养好,可千万别再冻坏了。"</p><p class="ql-block"> “那不行,大爷啊!我知道您的心意,可是我们是有纪律的,损坏东西要赔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必须执行。”战士回答道。</p><p class="ql-block"> 两人推让间,棉袄里子翻出片槐花纹——原来王树生娘把出嫁时的喜服拆了做的衬里。</p><p class="ql-block"> 我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我接着问妈妈。又裹紧了穿着的花里子棉袄,棉袄里残存的樟脑丸味道一阵阵地钻进鼻腔里。</p><p class="ql-block"> "后来姥爷穿着它去送公粮,被汉奸盯上了说'穷鬼哪来这么体面的衣裳',刺刀挑破的就是这个位置。"母亲指着领口的补丁,"再后来我出嫁,你姥爷就把这个棉袄压在了陪嫁箱子的最底下..."</p><p class="ql-block"> 放学的路上,棉袄里子摩擦出沙沙的响动。路过新建的抗战纪念馆时,橱窗里一件褪色军装突然拽住我的视线——说明牌上写着"民兵捐赠",内衬居然也是带着小花的……</p><p class="ql-block"> 我贴近玻璃呵出白雾,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展柜里的历史重叠。花里衬棉袄妥帖地紧裹着曾经的战火,还有那催人泪下的鱼水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