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见风骨

陌上花开

<p class="ql-block">  北风卷过枯枝,天地褪去了姹紫嫣红的盛装。当腊梅的幽香穿透冻得发脆的空气,我知道这是寒冬写给春天的第一封情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忍不住冲下楼去,在小区各处搜寻,竟发现在隐蔽的角落里藏着一树一树的梅花,花中还盛着些许冰霜。</p> <p class="ql-block">  举目望去,满眼的冰清玉洁。这是寒风蚀骨里的一抹温情,是数九寒冬里的几缕诗意。虽然摸上去依然冰冷、没有温度,却成就了一个冬天里的春天,成就了另一个清净澄明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  我不由得诗兴大发:“小径深处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宅家门户重重闭,春色如何入得来?”</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梅总是生在嶙峋处。那些被雷火劈裂的断崖边,那些覆满青苔的乱石堆,总有一枝暗褐色的虬枝刺破混沌。看似枯槁的枝干里藏着青铜器的筋骨,在霜雪中愈发显出青铜绿锈般深沉的光泽。</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晴了,一大早我又去看梅,只见梅枝在日光下伸展着凝固的闪电,暗香浮动处,仿佛还能听见梅花绽放的清脆声响。</p> <p class="ql-block">  自古以来,文人素爱梅。林和靖以梅为妻,在孤山种下三百株寒香,将梅影拓印在月光笺上;王冕画梅必择破庙残垣,让点点朱砂像热血溅在雪地;陆游醉卧梅林,把零落成泥的花瓣酿成剑气纵横的酒。最难忘《红楼梦》里那枝红梅,宝玉踏着深雪折来插瓶,映着琉璃世界里的胭脂色,倒比栊翠庵的茶更沁人心脾。</p> <p class="ql-block">  世人常将梅兰竹菊并称四君子,可梅分明是带着兵戈之气的。你看她开在刀锋般的寒风里,五瓣花分明是战士的勋章。桃李要借春风敷粉,牡丹需仗暖阳调脂,唯有梅敢以冰雪为镜,素面朝天。那些鹅黄、浅粉、玉白的花盏,盛着的不是蜜露,而是淬过霜雪的烈酒,饮一口便能醉倒整个寒冬。</p> <p class="ql-block">  此刻,我久久地凝视着那几丛梅花。她不需要蝴蝶来证明美丽,不屑于蜂群夸赞甜蜜。当群芳在温室里争奇斗艳,她只与松竹对弈,同风雪论道。待到冰河解冻之日,她悄然敛去芳华,把早春的第一缕阳光,让给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p> <p class="ql-block">  这“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傲气,恰是东方文明最深的根系——在凌寒中绽放,于绚烂时隐退,永远给世界留下一抹遗世独立的风骨。</p><p class="ql-block">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