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晃眼,母亲竟是走了两年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走后,形形色色的梦里见过她很多次,昨晚的梦中,她住在一个三层结构的楼房中,在忙着清理房间,我在屋子里窜来窜去总是找不到出口,一次次的母亲指示着我怎么走出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刚走时的第一个梦中,她告诉我中奖了要我帮着数钱,后来的梦中有她开海鲜酒店的,也有屋里漏雨的,还有大家帮她过生日的,无奇不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伤心的一个梦是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城市,我被困在一处高台上,远方有硝烟弥漫,近处是匆忙逃命的人群。正在央求一个汽车司机带我们走,却看到母亲提着篮子从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出来,我惊喜万分,梦里也知道很长时间没见她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叫着妈妈妈妈,不由分说奔下高台去追她,可母亲却转身跑了,我在后面大哭大喊妈妈妈妈…. 可母亲却越跑越快,转过一个街口,就看她消失不见了…. 那天夜里是哭着醒来的,她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不想见我呢……那样的遗憾一直持续到下一个梦里,似乎母亲要弥补我上次梦中的行为,再见她时,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和拥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是在她的少女时代从杭州来到的小山村,命运的安排总是那么令人措不及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嫁给了初中老师的父亲,虽说那个年代物质贫乏,但母亲性格乐观开朗,且能歌善舞。从她开始从事幼儿教育到退休,一直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老师和园长,也因此被多次评为优秀教师,还被推选去参加了浙江省第七届的妇代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里也常常充盈着欢歌笑语,父亲拉二胡母亲吹笛,“紫竹调”,“采茶舞曲”,“秧歌舞曲”,母亲还能吹口琴拉手风琴和弹风琴钢琴,唱歌更是嗓音嘹亮,优美悦耳,用父亲的回忆,那样的日子里,他们学校的房子里里外外便是挤满了围观的人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风风雨雨中,父亲和母亲携手走过了金婚也走过了钻石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患上糖尿病二十多年了,最后这几年每每走路都很艰难,稍微多走几步就不行了,只能以轮椅代步,但这些都没有消磨母亲乐观开朗以及爱远行的勇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回家探亲时,母亲说她的心愿是想回故乡杭州看看,自从开始一周三次做透析,出行就变得非常的不容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挑了唯一的一周内连着不用做透析的两天,带她去到了杭州,轮椅上的母亲走过了断桥,也走过了白堤,吃一块路边小摊的卤豆腐干,看一看夕阳下绿绦成丝的垂柳,她说她的心愿圆满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尽管知道到了做透析的阶段总会有不幸的意外发生,母亲也时不时地告诉我们有些病友的相继离开,说今天还一起说说笑笑做透析的病友,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他来医院了。可哪怕知道,却也不会想到那是她最后一个在西湖的午后,最后看到的荷花开放,最后一眼的家乡景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次在家的时候,父母总是比我早吃早餐,每每到我下楼吃早餐时,母亲总是扶着楼梯巍巍颤颤的就下来了,然后忙着帮我剥鸡蛋,削苹果,哪怕再告诉她不用做这些,也还是坚持着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玄关处母亲坐的藤椅还在原地,紫红色的坐垫似乎消退了些许颜色。想起一次次的看母亲坐在那打胰岛素针,手臂因为做的人工血管,总有不能消退的那些凝固的褐斑,仔细看手指也总有不能消退的针眼,那是她每日监测血糖的采血针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整理着抽屉里母亲的旧照片,几十年前的阳光似乎依然黏在褪色的相纸上,那些快门按下的一个个瞬间,谁又能读懂命运的轨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外依然在下着绵绵细雨,江南冬天又冷又湿的雨,灯光漫过窗台照着那把藤椅。想着母亲一次次忍住口渴与要不要喝一口水而斗争,想着她一次次在医院做透柝的辛苦和不易,最终也都化成了那块“荥阳郡”墓碑下的一方冰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院里母亲采撷过的栀子花依然岁岁含香,晾晒在顶楼阳光下的蓝毛巾仍在风中轻扬,那个会倚在小院的门口等待我们归家的身影,早已化成了晚风中的絮语“你们要好好的…”抚过每个相框的玻璃,飘进厨房的每丝香气,温柔地轻叩心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失去至亲的痛,从一开始每每想起时的哽咽难言到年复一年后留存在心间的思念,而真真的思念从来不需要刻意怀想,它早已刻进血脉,溶入骨髓,随呼吸起伏,伴日月生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