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第一次下乡蹲点职业生涯

🌺睿欣🌺

　 1976年9月，21岁的我带着自己的远大理想，从甘肃师范大学毕业回到家乡甘肃崇信县，到县委组织部报到后，第三天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追悼大会，我们毕业待分配的几个大学生都参加了县委组织的悼念仪式。仪式结束后我们一共五个不同学校，不同专业，不同性别的大学生分别被分配在不同地区。我被分配在距离县城30多公里，条件比较艰苦的一个公社担任妇女干事，带着对未来的幢景，我走马上任，我走上了工作岗位 ，开始了我人生的职业生涯。

那时候的我，风华正茂，年轻有朝气，带着青涩和憨嫩迈向盼望已久的工作岗位，刚到单位的哪天，气候突变，黄风加着黄土刮的争不开眼睛，我所到的单位叫黄花公社，全社有6个大队，32个自然村，我在公社熟悉了两天就领教了工作环境差的事实，首先是缺水，缺水到什么程度难以想象，我到公社安排好办公室（也是自己的宿舍）准备洗漱一下，公社没有自来水，只有两个大水缸，我端着脸盆到食堂打水时，一个皮肤很黑的彪型大汉，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我，并粗声粗气的告诉我不能浪费水，我当时非常沮丧，因为是我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没有体验到走上工作岗位的喜悦和兴奋，也没有享受到工作的新鲜感。

看见一个小小的四和院，几间简朴的办公室和一个小小食堂，一个没有人情味的炊事员，没有欢迎会，没有祝酒词，晚饭是每人一碗烩菜两个馒头。馒头有黑有大，感觉没有蒸熟，烩菜清汤剐水没有一点油水和香味，大家蹲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公社书记向大家介绍了我，说希望相互配合，并且欢迎我这个新来的同事，然而 ，仅有七个人都只顾自己吃饭，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没有一个人说话，饭后各自回到宿舍。

事后我才知道这个公社人住在塬上，水在沟底里，只所以炊事员那样怕浪费水，原因是每一滴水都是来自不容，每天早上天麻麻亮，炊事员就赶着一匹骡子去大约三公里多远的沟里驮水，而且每次只能驮两桶水，每天几乎需要驮三次水才够全公社工作人员饮用。我理解了炊事员，不在纳闷，不在沮丧，不在讨厌炊事员。

　 三天后由公社党委书记带我前往所要工作蹲点的大队，我蹲点承包的大队叫——凉水泉大队，到那里后大队干部召开了会议，给我安排住所，我住在凉水泉大队凉水泉生产队一个场房子里，场房子就是生产队用来打碾粮食场地的一个房子，周围除了几个大麦草垛，其余就是广阔平地，房前屋后没有任何邻居，里面除了一个土炕其它什么也没有，炕上就光席子没有铺垫的东西，尽有一床被子，不但旧而且脏的发亮。

那时候要求下队干部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从小到大和父母住在一起，到学校也是8个女生一起住，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住，单独过夜，对于这样一个偏僻，荒凉，破烂，无依无靠的住所，我惊讶，我恐惧，生产队长把钥匙给我时说暂时住在这里，回头在找地方调整。我用颤抖的手接过钥匙，那天天是特别的长，夜也是特别的长，我几乎一个晚上恐惧害怕的没有睡觉，风呼呼的吹，鸟不停的叫，到了半夜村子里的狗也不时的叫，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已经不怕冷，也不怕脏，只是因为恐惧，因为害怕，我更本一分钟都没有入睡，就这样尿还憋的不行，因为没有厕所，没有尿盆，我更不敢出去到外面撒尿，我使劲憋尿，实在憋不住，我缩在炕角里哭，哭了一会儿还是想撒尿，我突然想起父母的拉扯我不容易，我不能让尿憋死自己，我更不能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能辜负组织的培养之情，所以我给自己打气，我鼓足勇气，我鼓励自己不要怕，我要坚强，于是我不哭了，我想我是一名下乡干部，邪不压正，我硬着头皮推开门出去，还是不敢走远，就蹲在门口院子里撒完尿，飞速的回到场房子里继续煎熬着。

本来人家就不想要我这个女干部，我不能让所有人瞧不起我，76年我没有手表也没有计时钟表，所以也不知道那时候是几点钟，没有电灯，也没有手电筒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微弱的亮光忽闪忽闪，我躺在炕上盯着窗外，一会儿村子里鸡叫了，不时满村子的鸡都叫起来，我感觉天亮了，我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夜，我胜利了。

　　我打开房门，吸入鼻子的是新鲜的空气，我走到场的边沿一眼望下，村子里人都起来了，扫院子的，赶牛的，放羊的，追着毛驴驮水的，没有毛驴自己挑水的，孤寡老人用罐子提水的，大姑娘，小媳妇忙里忙外，一片和谐的景象。顿时我感慨万千，我想这就是生活，大约9点多钟队长来找我，问长问短，问我休息的怎么样，我说很好，空气新鲜，气爽宜人。

其实，他是来试探我的，他希望我离开这个队，因为村里来了住队干部不但每天要安排吃饭，而且还要接受领导，他认为我是女孩子，又初到单位还那么年轻，一不懂生产，二没有魄力，给他们帮不了什么忙还要找麻烦，结果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个星期后我熟悉了这个大队，凉水泉大队位于公社最边缘，距离县城最近15公里，有六个自然村庄，最偏僻自然村叫枣娃沟，只有六户人家分别住在三个山头。

　　这个村劳动从来不集中在一起干活，各自在自己的山头耕地，下种、收获。不但地理条件差，而且贫穷非常落后，不但居住分散，而且互不往来，因为来往一次需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我在队长的陪同下用了一天时间走访了这六户人家，每到一处他们看我象看陌生人，在他们看来女人不应该当干部，也没有能力当干部，在着就是我穿的整齐，大方，得体，卫生比她们好，我上穿一件兰色的的卡上衣，下穿黑色的确良裤子，黑色皮鞋，扎两个小麻花辫，他们感觉我很漂亮，他们只见过几次从上海来知识青年是这样的打扮，她们议论我，说我就是知识青年。

走访了最贫穷的六户人家后，我还住在凉水泉队那个简陋的场房子里，继续煎熬着，白天和贫下中农一起下地干活，晚上一三五组织农民学习党在农村方针政策，学习中央、省委文件，二四六晚上组织农民学文化知识，协助他们办起了夜校，恢复了党团组织活动。由于我不怕吃苦，能和农民打成一片，特别是大爷大妈和那些小姑娘，小媳妇和我的关系很好，非常照顾我，队长也感觉我人品不错，就给我重新安排了住所。

那时村里有一户刚结婚不久的新媳妇，丈夫是一个石油工人婚后不久就回单位上班了，家中条件不错，于是我告别了难以忍受，但没有办法仍然坚持住了十五天的场房子，搬来和年轻的新媳妇一起住，被褥都是新的，晚上有人陪我说话拉家常，更关键是她家有尿盆不用半夜三更去野外撒尿。

我们下乡蹲点干部吃饭是一天一户，无论条件好坏，卫生不卫生每户轮流吃，农民吃什么我们吃什么，刚开始不熟悉农民不好好招呼我，有些农户做饭的手艺简直太差不说，卫生条件更差，有时候饭菜难以下咽，特别是他们自己制作的桨水（醋）不但不好吃，还有一股奇特的怪臭味，为了和老乡搞好关系，我硬着头皮，忍着再难吃的饭也得吃，再难喝的汤也喝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能力和我处理事情做法，越来越受到农民的信赖，随着老乡对我的了解和认可。我和农民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上级有什么要求，下级就要有什么行动。

1977年11月农业学大寨热潮掀起，开展平田整地，公社要求每个下队干部搞一个样板队，就是一个试点，我为了证实自己的实力，我和老农民，生产队长进行分析、规划，采纳地点。目标确定后我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干活，数九寒天，冷风刺骨，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指标，我们的口号是，“地冻三尺不收兵”，每天早上6点我们扛着红旗，推着车子，人挖肩挑，人日均完成出土4方多，把凹凸不平，水土流失的洼地整理成层层梯田，一眼望去平整过得梯田，斜是样样，顺是行行。活动结束时全公社在我住点的大队召开现场会议，来自全公社6个大队32个生产队队长参观了我蹲点队平整的土地，就这样我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有些事情过后才感觉害怕，记得1977年夏收时节，我住的队在收割麦子的时候出现问题，原因是眼看麦子黄了，需要尽快收割，可参与收割的劳力特别少，劳力那里去了，是什么原因没有人收割麦子呢，我经过走访询问才知道，麦子黄了，山杏也黄了，打一天山杏可以争3块钱，而收割一天麦子才10几分工分，那时候工分几乎没有收入，农民是实际的，他们需要收入，需要吃喝拉撒的开支，但是麦子黄了不等人，如果不即时收割遇到雷雨天气，麦子就会损失，粮食就会减产。

那样的话农民就没有粮食吃，也无法完成交公粮的任务，为了保证麦子及时收割，我采取了极度强硬的手段，晚上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动员所有劳动力抢收夏粮不能有误。首先我和队长给社员讲了收割麦子的重要性和厉害关系，也讲了如果不尽快收麦子私自打山杏的后果和处罚手段，第二天我和队干部站在村头，督促社员去收麦子，当然我们首当其冲也去收麦子，烈日下金黄色的麦田里，男女老少，你追我赶，汗流浃背，抢收麦子。

但是队干部发现还是有极少数人没有人参加收割麦子，私自打山杏去了，我非常生气，我默默的下决心，晚上一定要好好整治整顿，收工前我和队长碰头商定晚饭后召开社员大会，借着月色我把社员召集在场里，开始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批斗会，将白天没有参加收麦子的社员统统揪出来罚站，让他们自己说危害，查根源，斗私批修，因为是文化大革命后期，左倾思想还在作怪，加上割资本主义尾巴是中央的政策，那些社员根本不敢抵抗，个个表态发言，刨根挖低，上纲上线，我和队干部轮流批评，讲完厉害关系后结束了会议，果然不出所料，会议的第二天参加割麦子的人最多，收割量最大，不到一个星期我承包的大队保质保量的完成夏收，颗粒归仓，超额完成公粮。

在全公社夏收总结会上我住点的大队受到表扬。后来对于我的这种做法我感到后怕，那时候我才22岁，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居然有那么大的胆量，让那么多人站着，开批斗会，这个事情过去了我才后悔和害怕，虽然目的是好的，但方法太简单，太欠考虑，任何事情不能意气用事，不能简单粗暴。

　　从次以后我和社员关系更加融洽，我蹲点的大队无论是收割，耕种都顺利完成了任务。就这样每逢我吃饭的时候老乡都想办法给我做好吃的。记得有一次一户老农为了给我做点白面吃，竟然把一部分留的种子给推成面粉，为我擀面条吃，我知道后感到很内疚。

我在公社工作两年时间，参与了两年春播，夏收、秋归仓、改土造田和平田整地工作，参与了土地包产到户责任田工作，虽然公社生活条件艰苦，但是也学到不少基层工作经验，熟悉了农民的生活，贫下中农热情、憨厚、诚实、吃苦耐劳的精神教育了我，是我学习的榜样。　　

慢慢的我和他（她）们交流畅通了，也有共同语言了。我的朋友多起来，她们关心我的生活，处处照顾我，让我吃好喝好，休息好，只要有好吃的就留给我，并和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我回公社开会她们还会想念我，给我留好吃的等我回来。

四十八年过去了，这段职业生涯让我难以忘怀，我还记忆犹新，经常想起，虽然当时很苦，它却锻炼了我的意志，为我后面的职业生涯提供了强有力的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