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小知识】陕西方言趣谈：你是我的欠蛋蛋

季志平

　　陕西话里有一个特殊的昵称，那就是“倩蛋蛋（欠蛋蛋）”，大意是“宝贝、乖乖、小可爱”，但又不完全等同，其亲昵程度、情感表达要比宝贝一类的词充分很多，饱满很多，深厚很多，甚至还夹杂一丝暧昧的成分，有时候也会带点嘲讽的意味。

　　那么，究竟是倩蛋蛋，还是欠蛋蛋？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前者似乎更加流行，后者更加贴近生活。

现在流行写作“倩蛋蛋”，尤其是报纸报刊，分析其原因可能与“倩”字的含义有关。“倩”的本意是形容“巧笑之状、姿容之美”。倩女意指美丽的少女；倩影即指娇美的身影；倩笑则指女子美好的笑声或笑容。与“倩”有关的“倩俊”、“倩俏”、“娇倩”等词，或用以形容人物之俊美，或用以形容人物之俏丽，或用以形容人物之娇美。

这种拟美的意义可追溯到《诗经》，《卫风•硕人》篇是这样描写卫国的贵夫人庄姜的容貌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陕西方言“倩蛋蛋”正是借用了倩的拟美之义。

　　另外，倩，显得文气、雅气，字意俊美，读音优雅，因而十分盛行。所以，倩就成了女孩取名的常用字，比如，港台明星叶倩文、曾华倩、周冰倩、吴倩莲、翁倩玉、欧倩怡；中国内地影视女演员吴倩、戴娇倩、李倩、邬倩倩。在古代，男人取名也用“倩”，比如汉代的东方朔字曼倩，萧何的第七代孙萧长倩。这也许是多数人愿意用“倩蛋蛋”的一个原因吧。

　　虽然如此，我个人还是倾向于使用“欠蛋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倩美之容固然可爱，易受君子所求，但美颜不可永驻，再美的女子都有年老色衰的时候。而“欠”则不同，因稀而贵，因缺而逐，你虽不美，但却是他心中的“稀欠”、“缺欠”，甚至是他的唯一，这该是多么的一种幸运，所以，“欠蛋蛋”比“倩蛋蛋”更持久，更珍贵，更令人艳羡。

　　其实，仔细琢磨，倩蛋蛋或者欠蛋蛋并非是个宽泛的昵称，其适用范围极小、使用对象特殊，只能用于长辈与晚辈之间，情侣夫妻之间，闺蜜朋友之间。当父母称自己的女儿是倩蛋蛋时，其含义是漂亮的宝贝、可爱的乖乖，用“倩”字比较合适；当男友称女友倩蛋蛋时，其含义是你是我心中的女神，也是我的最爱，用“倩”和“欠”都行；当丈夫称妻子欠蛋蛋时，其含义是你是我的唯一，用“欠”更合适；当朋友或闺蜜称呼你倩蛋蛋（欠蛋蛋）时，你一定要掂摸一下他说的的是“倩”还是“欠”。当一个人爱出风头，看不惯他的人就会说“看那个欠蛋蛋”，相当于“看那个人物尖尖”，明显带有嘲讽讥笑的意味，甚至蛋蛋的味道都变了，从宝贝蛋蛋变成了那个蛋蛋。倩蛋蛋（欠蛋蛋）不能乱用，如果你称呼陌生人和一般朋友是倩蛋蛋（欠蛋蛋），那一定被误认为你是个轻浮之人，放浪之人，如果对方是一个矜持的女性，那就更麻烦了。

　　“欠蛋蛋”在很多陕西本土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白鹿原》中白嘉轩的女儿白灵出生时有百灵子叫，白嘉轩觉得稀欠，爱得不得了，百灵自然就成了白嘉轩的“欠蛋蛋”。许劲文的《乾州人事钩沉》记录了一段关中旧儿歌“稀欠蛋蛋命儿，黄的像个杏儿。白米细面儿，把娃喂成屁串儿。”他在《乾州老故事•小田村旧闻轶事》记述他在舅舅家生活的一段经历，说他是舅家的头名外孙，是个“稀欠蛋蛋”。“稀欠蛋蛋”是“欠蛋蛋”更口语化的叫法，可见，“欠蛋蛋”有据可查。

蛇年到了，祝愿你心中的倩蛋蛋永远美丽可爱，你的欠蛋蛋永远稀欠宝贵；但愿你能成为他心中的倩蛋蛋，最好成为他永远的欠蛋蛋。

作者简介：季志平，男，陕西礼泉人，山东大学毕业，民盟盟员，杨凌示范区作协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研究员，长期从事林业科学研究工作，曾获陕西省科学技术奖，出版多部专业著作。2022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的重点是陕西关中方言，同时也创作小说、诗歌和散文，曾创下一星期25.69万人次的阅读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