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我的蹉跎岁月</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李澄清</b></p> <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前,在中国的大地上,曾经爆发了一场持续十年之久的运动,不少“牛鬼蛇神”被揪斗、关押进了“牛棚”,这些人经常被拉出去批斗游街,那时的夜真是太漫长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我们都是热血青年,我也参加了一个群众组织,并被选为头头,加上我是搞畜牧兽医技术工作的,属于“臭老九”范畴,那个年代,“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臭老九”统称为牛鬼蛇神,都属于阶级敌人、专政对象。我经常在想,为什么那么多的同志、同事、甚至是亲朋好友在运动中反目成仇、恨之入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呢?后来,我明白了,当一个人失去了理智,其行为比野兽还凶残。</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探亲返疆</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八年,我正好回沪探亲,有朋友来信告诉我,我们生产股的技术人员都被关进了牛棚,其中包括吴振先、刘正章、郭迪祥、张维尧等,叫我暂时不要返疆。但我和蔡荣盾(生产股华侨技术员)认为,我们做事光明磊落,没有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战友们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怎么能在外逍遥自在呢?无论命运多舛,与战友们生死与共比什么都重要!于是我俩毅然启程返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九月初,我们从上海出发,经过八天八夜长途跋涉,终于到达八团驻阿克苏采购站,谁知采购员见到我们像见到瘟神一样,说我是牛鬼蛇神,把我们推出门外。阿克苏离八团八十八公里,既无长途客车,也无公交车,本团汽车拖拉机不让坐,总不能走回去啊,怎么办呢?最后我们找到了小董(原塔农大汽车驾驶员,任荷娣男朋友),是他把我们送到了八团。后来小董当了阿克苏地区交通局局长,俗话说好人真有好报,借此机会表示衷心地感谢!后来我任专案组长,处理采购员的贪污案,也只是对他做了退赔贪污款、撤销采购员的处分,算是从轻发落,没有打击报复。当时返回到八团五干渠边时,原以为不会有人睬我们,未料到潘得山同志冒着风险,赶着毛驴车把我们的行李拉到宿舍,好人还是多,在此深表感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和蔡荣盾被剃了阴阳头,脖子上挂了沉重的木牌,上面写着倒挂的名字,打了红色的大叉叉,忽然想到颇像古戏舞台上要问斩的囚犯那样。接下来让我们拿个破脸盆,一边走、一边敲,嘴里不停的叫我是坏头头某某某,进行游街示众!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仍觉得滑稽可笑!我们游到团部吋,原已关在牛棚里的牛鬼蛇神便和我们一起游街,队伍扩大了,场面颇为壮观,战友相见,分外高兴,但只能相视一笑,点头致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时,我忽然想起小说《红岩》中的烈士和带镣长街行的诗句,但比起革命前辈来说自愧不如,因为我们没带脚镣手铐。一路上,我和蔡荣盾昂首挺胸满不在乎。被说是反动透顶、嚣张至极,为把我们嚣张气焰打下去,决定游街去机耕队(据说那里是打人最厉害的单位),于是我们游街队伍从团部、到园林队、卫生队、学校,再到机耕队转了一大圈,虽然围观人群不少,但人们都沉默不语,有的露出好奇和同情的目光,可见人心是不可欺的。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商店后面那条渠道如今模样。</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牛棚”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打扫厕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关进牛棚后,技术工作做不成了,除了接受批斗外,就是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进行改造、重新做人。 我和蔡荣盾进牛棚后第一项劳动是打扫卫生和厕所。场部占地面积大,全部打扫一遍费时费力、很累,好在地面盐碱大,灰土少,有时只要把香烟头,废纸、树叶等拣干净就可以了,要是遇到放电影那满地的瓜子壳、废品扫起来就很费劲。因为露天电影场占地面积大,在那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看电影是大家期盼的甘露,因此我们辛苦点也很乐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农场的厕所,大多是用芦苇捆成一束束、竖起来扎在一起围成一圈,里外各涂一层草泥、中间再一隔为二,这就成了男、女厕所。地下挖一个一米多深的土坑,上面用手臂粗的胡杨树枝架起来,中间留几条间隙,解手时人踩上去,会像弹簧一样抖动,以至于八零年农垦总局刘济民副局长为解决农一师“上青”要求回沪事件,率领工作组到十四团,去下属某连上厕所时,吓得双腿发抖,险些跌落粪坑里而成为笑谈。 团部的厕所相对好一些,用土块砌成围墙,芦苇草盖顶,用木板做踏板,可这样一来,粪便不容易干燥,增加了扫厕所的难度,特别是转移粪便,没有合适的工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和蔡荣盾找了一个桶,用坎土镘当舀子,装满后两人用一根木棍抬到一个专门放肥料的地方,每次要从机关办公室门前经过,可能是因为臭气熏天,引起一些人不满,管理员说我们偷懒,要我们绕开机关走,我们就故意从管理员家门前走,有时还故意停留一下,让他一家闻闻臭气,这下可惹恼了这位“拿摩温”,以后让我们去打柴禾,离开了打扫卫生的劳动。后来,看到很多文章谈及运动中一些专家教授去扫地、打扫厕所,感到我能和他们做一样的工作,倒是很荣幸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雷达站旧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团部(医院)遗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打柴禾</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起打柴禾,在新疆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本来新疆是产煤的地方,但人们烧水做饭,冬季取暖不知道用煤而是烧柴禾,破坏了生态环境,使土地进一步荒漠化,那时人们还没意识到这点。 塔里木河流域古代是一片原始森林、植被茂盛,后来由于气候变化,干旱缺水形成荒漠化,胡杨和红柳大批干枯死亡,这就成了我们的燃料。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场长伍积禅同志是洪湖赤卫队队员,木匠出身,曾经参与了延安大礼堂的设计和建造工作。还担任过三五九旅卫生科科长。据说当年带着部队来到离阿克苏八十八公里的地方,看到一大片胡杨树林,树干高大挺拔、枝叶繁茂,脚下是厚厚的枯枝残叶,土地松软肥沃,决定不走了,于是一声令下,在此安营扎寨,这就是现在的农一师八团农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一九五八年的事情,为了加速开荒造田,大批胡杨林被砍伐和焚烧,听说那时候树林日夜燃烧,火光冲天,其结果是条田开好了,胡杨树林却消失了,再后来柴禾也烧光了。在我们打柴的时候,只能向戈壁深处延伸。老牛拉辆破車,单路上来回就要走十几个小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农场在渠道和大路边人工种植了一些杨柳和沙枣树,在老团部门前还保留了四棵胡杨树,它们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神态各异,就像四个门卫站立在小木桥两旁,成为了八团的地标,一到深秋季节,迎着朝阳,树叶一片金黄,桥下流着天山上淌溜下来的雪水,清澈透明,颇有江南风味。每每工作之余,我们坐在小桥栏杆上,欣赏着大自然的美好,真是心旷神怡、流连忘返!都说胡杨千年不朽,衷心祝愿八团老团部的那四棵胡杨树枝深叶茂、万古长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蔡永盾从来没打过柴,情况不熟悉,这得感谢大车班老同志,是他们教会了我们怎么套車,到那里打柴,怎么打省时省力。可别小看了打柴禾,也是很有学问哩。我们很快掌握了要领,但蔡荣盾出身城市,眼睛高度近视,打柴速度慢、数量少,每次我就多打一些和他一块装車。那时给小家小户拉柴禾,每车收费三元,所以我们宁愿晚收工,也一定要把车装满,不让职工家庭吃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有一次,蔡荣盾只装了大半车,说什么也不让我再装了,当时我很纳闷,怎么会事啊?答案很快就有了,晚上回牛棚后,蔡荣盾就对老牛(那时侯为了便于管理和分化瓦解,我们老牛是集体住在大房子里的)们说:今天我给“甫志高”(小说红岩中的人物)只拉了半车柴,故意让老牛车撞捯了他家的炉灶(新疆因难得下雨,每家在门外搭建一个烧飯的土炉灶),他敢怒不敢言,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顿时牛棚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打柴禾很不轻松,早出晚归,一天要在外十几个小时,路上坑坑洼洼,七高八低,牛车前后颠簸、左右摇晃,我素有晕车病,坐在车上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非常难受,要是跟着牛车走路,来去要十多个小时也会累得夠呛。挖红柳疙瘩是很费劲的,常常二个小时已满身大汗、筋疲力尽、红柳包一动,尘灰满天飞扬,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满脸灰不溜瞅的,只有两只眼睛像熊猫,衣服是干了湿、湿了又干,衣服上泛出了一块块黄白色的碱花,还有那干树枝,衣服经常被刮破,晚上回牛棚就要补衣服,我的一件棉衣上面留下了四十八个补丁,被戏称为八卦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疆的蚊子又大又多,一到傍晚,蚊子就会毫不犹豫的向你脸上扑耒,一撸一大把、没完没了。刚进疆看到老乡穿着牛皮靴子,戴着光皮帽子,认为他们有钱,其实这是为了防沙尘、防蚊子和强烈的阳光而巳。</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打土坯</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是蔡荣盾的恶作剧被告发了吧?我们的劳动项目又换成打土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疆气候干燥、难得下雨,盖房子比较简单。地窝子就不说了(我在二营工作时住的就是地窝子,都说冬暖夏涼,但没有阳光,不时掉泥巴,一脚把房顶踩个穹隆掉下去的笑话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房子都是用土坯砌起来的,屋顶用胡杨树做大梁和椽子,芦苇草盖顶,外涂石灰草泥,里面墙上涂草泥,讲究一点的再刷点石灰水,这就是大家常住的房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盖房屋之前打土坯成为必须而且是最繁重的劳动。人们用木板钉成有三个空心盒子的模具(也有二个的),把和好的泥巴倒入盒子中,压实抹平,再倒到平整的场地上,这样形成的土坯长约三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八公分左右,每人每天定额是四百块,我们因为是“老牛”,每天必须打五百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天五点钟起床,把隔夜泡好的泥挖出来堆好,抓紧时间吃早饭后立即打土坯。到下午二时左右才能打完五百块。吃过午饭后又要挖出第二天打土坯的泥土,用水泡好,接着把上午打的已半干的土坯码起来,常常要忙到深夜,一天下来筋疲力竭,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腰都直不起来,每天一斤定量的玉米馍,怎么夠吃呢?就这样又饿又累,有时脚都不洗、倒头就睡了,其艰难程度至今记忆犹新。</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四支渠大桥如今模样。</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骆驼刺黑枸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沙枣树沙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胡杨已经被保护。</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们还参加了五干渠大桥桥桩的建造。那时设备落后,打桥桩钻洞土法上马,集中了全团“老牛”,像推磨一样不停的转圈圈,人被转得头昏眼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高兴的事是在工地上见到了许多“牛棚”里的战友。印象最深的是遇到了老二连的陈某某,她被剃了个光头,胖胖的圆脸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油光发亮,我笑她是少林寺和尚下山了,引起了一片笑声,真是苦中作乐、苦中有乐啊!这位陈某是重庆市委高干子女,因为仰慕老红军伍积禅(人民画报登载了他的事跡),放弃了大学生活来到了八团,却遭此一劫。后来她当了老师,还成为了音乐家,真是英雄方显本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如今五干渠大桥(景观河)</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原团部警卫班韩乃泽同志因同情我们,被免去了机关团支部书记职务,下放劳动。因为想不通,在打柴途中,投碱湖自尽了。卫生队化验员张振先同志,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亦被关了进来。后来身患肝炎病危而英年早逝了。回忆起这些同志和战友,怎么能不让人痛心疾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今天,提笔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蹉跎岁月,就是为了让我们铭记历史、怀念故人、警示后人,不让那段历史的悲剧重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2011.10.28</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上海知青,那个时代的烙印。人们不会忘记!</b></p> <p class="ql-block">农一师上海知青林。</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李澄清老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文章李澄清,图片唐小琴提供。</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