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罗马假日

红尘墨路

罗马是我们欧洲旅行的最后一站。上小学的的时候看黑白版的《罗马假日》。从此每一个小女孩，都梦想自己能成为公主，某一日，遇见一个王子，有哪怕一天的浪漫奇缘。《罗马假日》让我记住了奥黛丽赫本，记住她长发短发漂亮模样，也记住了公主最后一刻意味深长的回眸。安妮公主与小报记者的爱情开始于在罗马的那一天，也结束于那一天。浪漫的爱情因为它的不圆满被千万人追捧成地久天长。 知道《罗马假日》里男女主角的故事是在许多年之后了。格里高利派克当年已是名角，但《罗马假日》里，他是绿叶。赫本一夜成名。只因了这部电影，只因了成为这部爱情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他们的戏码从戏里到戏外。她爱他时，太年轻，以为自己只是入戏太深；他爱她时，太持重，选择将一朵花隔岸看透。 她的婚礼上，他送去一枚蝴蝶胸针，却没有透露自己的婚姻风雨飘摇。她离婚时，他却又成为别人的新郎。她在婚姻的围城里进进出出，爱了,痛了,分了......只有蝴蝶胸针一如既往陪伴着她。他77岁那一年，她落尽风华，寂寞离去。他跋山涉水而来，他们最近的距离却是在她的棺木上深情一吻，说出迟到40年的话：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山河动容，唯有她听不见！ 他87岁时前往苏富比拍卖行只为拿回那枚蝴蝶胸针。之后不久，派克离开人世，手里握着的还是蝴蝶胸针。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枚胸针并不普通而是他祖母的家传。他在将胸针交付之时，自己的心底就为她筑下一座城，而她兜兜转转一生徘徊在城门之外！总是在不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他与她用《罗马假日》一天的时间结下情缘，却各自用一生的时间彼此相忘。 罗马城里古旧的建筑象一个个休止符，目光所及处顿时庄严肃穆。斗兽场是一座巨大的历史丰碑，它为大段历史云烟仔细批注。我们在层层叠叠的拱门下听导游讲罗马的兴衰变迁，讲帝国时代的疯狂扩张，讲中世纪的宗教影响，讲文艺复兴时期的鼎盛辉煌。也讲斗兽场里的荣耀和张狂……我转头望街角，露天咖啡吧里，人们三三两两闲闲低语。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到处都是，象电影里走出来漂亮公主的裙角。 我的父母对于罗马的想象出自特定时代里的特定口号：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们在罗马的断壁残垣前说起那个年代里怎样地大炼钢铁；我却告诉他们自己的学生时代怎样梦想着能溜进电影院看任何一部电影。我们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在斗兽场附近的草坪上散步。周围的游人三三两两，来了又走了，惊动了高高树枝上的小鸟，叽叽又喳喳。各种肤色的人们终都是过客匆匆，倒是罗马的古迹让人误以为时光可以停留。 风筝飞得再高再远总有一根线，细到看不见，也拽得紧起点。父亲说，我们的老家，就在小学校门口，斜对面有一个木结构大庙，叫“鸿学殿”，里面雕梁画栋很是壮观，还有许许许多的菩萨雕塑，光线不好少有人出入。父亲三五岁时，曾走进去，有成群的蝙蝠扑啦啦在梁柱间飞。这个大殿在文革期间被夷为平地，如今那个原址上成了一条商业小街。 母亲说城北的水库边有过石人石马呢，泉坞山下确实有温泉，她刚工作时亲眼见过，一处不起眼的水面上常年白烟袅袅。当地的山民将鸡蛋放在水里，说能够煮熟。后来，在那里建了个水泥厂，泉眼被堵上了，再后来盖了楼，修了路...... 我注意到在我们附近的围墙栅栏边坐着一对老夫妻。他们衣着普通，满脸皱纹，两鬓斑白。老奶奶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手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旅游册子。老爷爷从一个半旧的布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又拿出一个纸袋包裹着吃的东西，他低头一层层仔细打开。太阳光从浓密的树荫中漏下来，使得他们紧挨在一起的身影一半儿明一半儿暗。 我看着他们，转头对母亲说，你们可记得了，那年冬天，在泰国，我们见到过一对来自欧洲的度假老人。芭堤亚度假村的露天早餐厅里，一对老夫妻脸色红润，神态悠闲，面对面用早餐。结束后起身我赫然发现老奶奶步履艰难，每走一步，必须双手交叠拄着拐杖休息片刻。老爷爷空着双手在她身后一步路的地方，用目光关照着却没有去扶。 我还注意到老奶奶高大肥胖的身体上穿一件无袖的大花连衣裙，颜色艳丽领口齐整长及脚踝。耳朵上垂着亮晶晶的蓝色耳坠，她抬眼看前路的头颅象高傲的公主。就是那时候，我对身边的父母说，你们看，欧洲的老人这样过生活的。我还说，我要带你们去欧洲。 回来后，我便投入繁忙的工作。父亲忙于在他的空间里建立新相册，筛选照片，好似旅游没有结束。母亲又有几声咳嗽，她奇怪，在国外很好的呢。当然是旅途劳累所致。他们毕竟是平常人——上了年纪的老人。我必须一个人开车两个多小时去我工作的地方。我再在周末一个人开车两个多小时回到这个城市，看望我的父母。两点之间是无比熟悉的路，无比熟悉的景。一次次在路上，我感觉到风儿变暖了，我看见树叶儿绿了，油菜花黄了，喷水池边的樱花又开了，那一树垂丝海棠却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