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十三中》第三部 相吸9

长安鱼幼薇

十三中对面是公路局大院的后门，旁边有一个粮站和一个“五七食堂。”

粮站是我们这一大片居民买粮的唯一地方。也就是说这一大片在此居住生活的人，全得仰仗这个粮站才能活着。

粮站有两个门脸，彼此相连，靠东头是个小门脸，靠西头是个大门脸。

东头小门脸里有一个高高的柜台，在两三个台阶之上，是用来开票，收钱的地方，就好比是现在的收银台。

这个柜台高的，我都看不见里面的售货员。踮起脚尖勉强能看到售货员的半张脸。

一般开票，收钱的都是女售货员，个个脸掉的死长，像是谁欠了她们几百块大洋似得，说话也跟吃了呛药一般。从没有见过她们好好说话，更别想看她们的笑脸。

开完票，交完钱，拿上自己准备的面袋子和米袋子，往西门脸那边去。西门脸这边是收票和称粮食的地方。紧贴着东门脸的地方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四个大箱子。这四个大箱子分别放着，面、大米、苞谷面、苞谷榛子。靠西有一大片空场地是专门堆放整袋子面和米的地方。

不足五十斤的米面都是在大箱子处买。

大箱子边安装着一个大漏斗，售货员用大手铲把粮食从大箱子里面铲出，称重，然后倒进大漏斗里，在没倒进之前，你就要把面袋子或者米袋子，撑开口紧紧的套在漏斗口处，手上还必须有劲，否则的话，粮食从漏斗处滑下来就会撒在地上。

称完后，收好自己家的粮本，扎好粮食口袋，然后用自行车驮着回家。

如果是买一整袋子五十斤的米或者面，就直接在售货员同志的指挥下，留下空袋子，扛上一袋子米或者面粉走人。

米和面有买一整袋子的，但是，苞谷面和苞谷榛子没有买一整袋子的，都是买上二三十斤的样子，要是碰到有小米的话，最多能买上十斤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家买粮一般都是大人为主，小孩子打下手，买完以后，帮着大人放到自行车后，手，扶着面袋子，一路跟着回家。

有一次，母亲让我推着自行车卖粮。

只是买二十斤大米，我从未单独买过粮食，心里还是很恐惧的，跟着买粮食的人排队，排到跟前，踮起脚尖，把钱和粮本递进去，大人基本上在家都把账算好了，不用找零。

“下一位”

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我要赶紧到西门脸那边去，我的手续已经办好了。

粮本和所开小票是粮店内部传递，东门脸和西门脸之间有个窗口，就一个脑袋那么大，专门用来传递粮本和小票。

然后这边的男售货员就按粮本称重，叫着粮本上的名字或者说：“二十斤米过来准备。” 你就要快速撑开米袋子在大漏斗处接着。

有时候碰到两个前后脚挨着，同时买一样多的和一样品种的粮食，你就要多问一句：“是XX家的吗？”回答是你的，你就赶紧去大漏斗底下接你的粮食。

那时候，红薯也是杂粮，有一阵子，杂粮比重占到百分之五十甚至七十。

所以不能靠吃苞谷面和苞谷榛子生活，必须买红薯充饥。

买红薯不像买其他粮食，那么少，一般已买都是一大麻袋，少则五十斤多则一百斤，回家以后，塞到床底下，随吃随取。

过去人家的房子小，厨房公用，所以床底下变成了储藏间，什么东西进了家门都会塞到床底下的，尤其是西瓜和红薯，这两样占地方的东西。

在公路局门口和粮店之间有一个小门脸，应该是五七食堂，那时候流行单位大院内办食堂。

所谓的五七食堂，一般是那些小脚侦缉队的大娘，大婶子们在家委会统一领导指挥下办的“三产”，当然那个年代没有“三产”这一说法。

五七食堂一般就是买个稀饭，面条，包子或者油条。

印象中包子是五分钱一个，稀饭是二分钱一碗，有时候在家赶不上吃早饭，就拿上一毛钱，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冲出校门，到马路对面的食堂，买个包子吃。

刚开始，不知道，还是在大长腿的指点下，跑到对面吃，但是学校是很反对学生课间休息的时候，溜出学校到对面买东西。在老师眼里不好好学习的人，才一天到晚琢磨吃，琢磨玩。好同学跟这些东西都应当是绝缘的。

好吃懒做，贪玩，就是讲吃讲穿的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

“老耗子”周天就是那位在初二上课吃东西，被老师发现的主。

他一直坐在倒数第二或者倒数第一排，因为个子高，所以基本一直没动，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梆梆”老师，原本让他当龙王里的定海神针，稳定住后面几排的同学，以此保证后面的同学能上课注意力集中，好好学习，怎奈，他不仅没有看住其他人往老师既定的轨道上走，反而被后面的异类分子给带跑偏了。

哈哈！

前面说过，老耗子周天的同桌是那个上海阿拉，来回转学的那位女生，一个比较漂亮，会察言观色，懂得眉高眼低的同学。

他们俩是什么样，前面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两个人都含而不露，所以也没有人或者老师发现他俩有情况。

相反，这个老耗子跟一个不在我们班上课的另外一个班里的女生发生了许多故事。而这个女生就是我的青蛙伙伴，在五班上课的青蛙五号赵多银。

哈哈

有意思

她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并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介绍认识的，这个后来我也没有问过青蛙五号赵多银。

估计是到王真真同学家听录音机歌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都去王真真同学家听歌，这个老耗子也去，尽管他跟真真同学不在一个班，但是大家在一个年级彼此还都脸熟，就算是脸不熟，跟上几个其他班的男生也可以去Z同学家。

真真同学和青蛙五号赵多银住在一个大院的一排平房里，青蛙五号住最东头第一家，真真家住在中间，两家中间之隔了五六户人家。

所以，估计他们是在真真同学家认识的。

一天，青蛙五号赵多银邀请我陪她一起去老耗子家，当时我就愣了。

“我没去过他家啊，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啊？”

“你跟我走，咱俩坐公交车，我知道。”赵多银淡定地说。

“啊，你知道我们班同学家的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俩咋认识的？”

我疑惑和不解的连续追问青蛙五号赵多银，青蛙五号没有多说，反正就是让我陪着去就成。

不说也罢，我这时也猜出八九分，就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老耗子是我们班八大美男之一，有人追很正常，更何况是自己的好朋友。

我想了，我们班的留级生都有其他班女孩来追，更何况这个八大美男之一呢。

我痛快地答应了青蛙五号赵多银的邀请，跟着青蛙五号乘车到老耗子周天家去。

老耗子家住在徐家庄八十号信箱，六路车的终点站。坐车要好几站才能到，我是第一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下了车，顺着羊场小道，走了能有十几分钟才到通向老耗子家的正路上。当然了，也不能算羊肠小道，因为公交还通行，只是太窄，太背，太荒凉。

进了他们院子大院，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两边是苏联式的老式楼房，都是三层高的楼房，家属院很大。

突然，青蛙五号赵多银紧张了一下，原来迎面走来了青蛙五号她们班的一个女生。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漂亮女孩，姓涂，一个很少听到的姓氏。

两人寒暄后，青蛙五号给同学说，陪我到我们班同学家来取书。

妈呀！原来赵多银是拿我当真正的电灯泡，来堵枪眼的。

此刻我才心知肚明，原来青蛙五号赵多银经常来老耗子家来玩，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并且青蛙五号原本是跟她们班的涂同学关系好，经常过来玩，一来二去，被老耗子盯上了，她们俩便渐行渐远，他们俩越走越近。

所以青蛙五号，为了避免尴尬，就把没脑子的我拉来奉陪。

好在，我这人比较仗义，无所谓，朋友有需求就要义不容辞的帮助。

跟着青蛙五号赵多银，驾轻就熟地看着楼号，门栋号，楼层就来到了老耗子家。

刚开门的时候，老耗子看到同班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就是那么一会儿，马上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也不搭理老耗子，很自觉的走到另一个窄小的房间，应该是老耗子的房间，看书。

青蛙五号和老耗子在父母那间大的屋子说话，闲聊。

……

等老耗子出来问我喝水不，我就明白他俩已经聊完了，该撤了。

我也不傻，进来半天没见问吃喝，该走了，才问，这不明摆着传递信号，该撤了吗？再一个家长该下班回家了。

后来，我又跟着青蛙五号赵多银来了一次，就没有再收到邀请陪同前往。

等再一次收到邀请的时候，是青蛙五号，受委屈，要哭的时候。青蛙五号把青蛙一号李祥云和我这个青蛙七号召集在一起，控诉老耗子的滔天罪行。

原来老耗子的父母知道了老耗子和赵多银来往，坚决反对，意思是他们家是知识分子，家境好，只有两个孩子，而青蛙五号是工人家庭出身，有五个孩子等。

总之，不同意他们继续交往，说等将来上大学工作的时候再谈，现在要好好学习，不要一天到晚想歪门邪道的事情。

听完青蛙五号赵多银的哭诉，把我和李祥云气得够呛。

工人家庭咋了？孩子多了咋了？ 又没有吃你家饭长大，再说了还不是你老耗子主动勾引人家青蛙五号的吗？怎么能说甩就甩呢？不行，必须把他臭骂一顿，他有啥了不起的。

三只青蛙气氛异常，决定一起去老耗子家，把他揪出来，批斗一番，或者臭骂一顿。

说干就干，我们三个人立马出了院门，上了公交，买了三张车票，直奔老耗子家。

因为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的时间了，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老耗子他们大院，青蛙五号赵多银负责把老耗子叫出来，李祥云和我在陪同赵多银到楼门口以后，就往大院门外走，在那里等老耗子。

不一会，赵多银和老耗子出来了，李祥云和我噼里啪啦的把老耗子骂了一顿，替赵多银出了口恶气，然后就走，青蛙五号赵多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看着我俩替她出了恶气，也就顺气多了。

走了几步，我突然大声说：“老耗子，你必须把我们送到车站，等我们上车了你才能回家，否则的话，明天给老师汇报。”

其实，我是吓唬老耗子的。

因为那条路很窄，又是终点，几乎无人等车，昏暗的灯光下就一辆六路车，在那停着。

老耗子一声不哈地跟着我们仨走到车站，然后看着汽车开走，才扭头回家。

这一场战役，我认为我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也为青蛙五号赵多银，狠狠地出了口恶气，青蛙五号赵多银应该非常感激才对。

结果，哪成想，在一年后他们居然又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