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嘛？

陶然

退休的脚步还没等迈出去，亲情却因此腰斩了。 　　年前，我就去了沈阳，过完元宵节才返回来。稍作休息，外甥就拉着我和大姐，去了农村二姐家。 中午饭桌上，我刚端起饭碗，二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彼此问候完毕，二哥单刀直入：“冯老师，你这不马上就退休了吗，来北京吧，给辅导辅导我的两个孙女，我们也整不明白，就得你这专业人士出手了！” 这几句话打得我措手不及，脑子里一闪念，一个词蹦了出来“不能去”，天子脚下的孩子，我怕给整不明白。于是，我就把困惑说给了他。 二哥满怀信任地说：“有啥整不明白的，就你这把手儿，轻松加愉快的。这些年，亲戚家的孩子都受益了。你别犹豫了，你准备准备，三两天就让鸿儒（他儿子）给你买票！” “二哥，这么急吗？你得允许我考虑考虑，我还得和儿子商量一下。” 电话被二哥挂断了。 　　放下电话，我把这件事说给了大家。屋里10多个人，上到将近80岁的嫂子，下至20多岁外甥家的女儿，几乎没加任何思索，全盘否定了它。不被祝福的事儿，就不要去做。 我又和儿子说了，儿子立刻就回了：“妈，不去，自由和快乐最重要。” 　　吃过饭，我反反复复考量了一番——这些年我和二哥之间，亲情浓郁。我身上很多病，都是他帮我调理的，而且分文不收。每次他从北京回来，我要买东西去看他，逢年过节，他过生日，大红包必定转过去。我是从内心敬重他的。 但是，和他儿子儿媳妇儿，就形同陌路。他们在北京，我在吉林，多少年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无论是我，还是他们，也不过是家族里的一个名字而已。人家的生活方式，人生信条，脾气秉性，教育理念，于我而言都是很长很长的一串未知数。如果我去了，那就得在一个屋檐下，不断观察，磨合，彼此适应。要是时间短我也能凑合将就，问题是俩个孩子，一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在不是家的“家”里，要生活四个年头，这是怎样一种煎熬和束缚？ 我一个人独居15年了，家里干净有序，空间宽敞明亮，阳光充足，书香弥漫，茶香四溢，琴声悠扬，“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生活再惬意不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北京再好，房子再大，物质生活再优渥，也不足以让我双脚离开故乡啊！ 　　二哥12月份回来之时，我去看他。他亲口和我说：两个孩子被她父母惯的不成样子。吃饭不正经吃，家里零食堆积如山，都特别任性，想买啥就买啥，学习用品，浪费惊人。没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和规范的作息时间，半夜12点前很少能睡下，写作业特别能磨蹭。我们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她爸爸妈妈也不管。 就这样娇纵、溺爱的孩子，我过去，即便浑身是铁，又能碾出几根钉？！按照我的工作作风和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岂不会被气个倒仰？时间长了，矛盾就会像锥子一样，一个个暴露无疑。我这棵老芭蕉，就会受到伤害和摧残。 还有什么能比身心康健更为重要？这个年纪，最应该追求的就是快乐和自由，绝不应该再去管别人家的事，冒雷霆万钧之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的颈椎也不给力啊！它承受不了过重的负担，儿子心疼我，都不让我看自家的宝贝呢！如果千里迢迢去了，干不了几天再回来，那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就不一定中听了。 思前想后，元宵佳节那天当晚，不到九点，我很正式、开诚布公地给二哥写了近千字的信：“二哥，为了不影响兄妹之间的感情，我决定放弃这次高度信任。“然后，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直言不讳说给他。“假如寒暑假你把孩子带回来，住在我家，我多花点心思都行……” 　　谁知，这封态度十分中肯的信，石沉大海。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音； 一天过去了，音信不见； 十天也过去了，仿佛是电波出了故障，又仿佛中间突然就耸立起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二哥，是真的生气了；我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是我自私吗？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认为我哪里做的不对啊？我不应该这样权衡利弊吗？ 亲情，如此不堪一击，是我想不到的，一刀下来，毫不手软。 二哥这样不理睬我，只能是放大矛盾，激化矛盾。难道余生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这些天的心情就像下雨的冬季。我不能和任何人去说，只能把它诉诸笔端。 二哥在我心中的位置，一下子就倾斜摇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