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渐作桂花纹》

月满西楼

三十有余，我像集邮般收集了满箱爱好，烧银钱如添香火。待到四十有余，方知世事如沙漏，该让某些执念顺着指缝流走，唯留几枚温润的玉坠子贴在心头。那些年少时用钢笔洇透的日记本，终究化作数字时代的星火，在QQ空间闪烁过，在朋友圈明灭过。往昔的岁月仿佛一场悠长的梦境，梦醒时分，才发觉那些曾经炽热的情感，如今已沉淀为心底一抹淡淡的墨痕，如同桂花的纹路，悄然绽放在生命的宣纸上。

记得初执键盘时，文字像刚出笼的包子般冒着热气，顾不得烫手便急着端给众人尝鲜。那时节点赞如雪片纷飞，溢美之词酿成蜜酒，醉得人以为笔尖真能绽莲花。直到今春整理旧文档，才惊觉当年那些文字，原是未雕琢的璞玉混着顽石——叙事如缠作一团的毛线，抒情似掺水的米酒，说是随笔少了筋骨，称之故事缺了眉眼。往昔的篇章，如今看来，不过是青春的涂鸦，带着几分稚嫩与莽撞。

如今伏案写作，倒像老茶客侍弄紫砂壶。晨光里将文字反复温润，午后又搁在日头下晾晒，暮色中再添两瓢新泉。前日重写旧时游记，单是“檐角雨滴”四字便推敲半日，终化作“青瓦边缘悬着的琉璃坠子，被风逗得晃悠悠，倏地碎在石阶上”。这般研磨虽费眼力，却在某个深夜收获陌生读者的留言：“字字都似沾着露水的栀子。”文字的磨砺，如同桂花的香气，需经岁月的沉淀，方能散发出独特的芬芳。

倒也不是刻意要讨谁欢心。只是渐渐明白，好文字原该像老巷里的桂花树，根须默默扎进生活褶皱，待到秋风起时，幽香自然漫过墙头。如今倒常与未成篇的文字置气——写不顺时索性放下手机，由着思绪如倦鸟归林，待星子缀满夜空，或许便有灵感的萤火虫提着灯笼来访。写作的真谛，或许就在于这份从容与耐心，如同桂花的香气，需经时间的酝酿，方能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倒觉得这般慢火细熬的写作，恰似用时光煨一罐浓汤。虽再不能像少年时一挥而就博得满堂彩，但那些在深夜里反复揉捏的段落，终究会在某个清晨，化作砚台边凝结的墨香。文字的痕迹，如同桂花的纹路，悄然绽放在生命的宣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