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夕虹2354031

文字：张秀夫图片：张秀夫音乐：星空 我的奶奶 到了我这个年龄，还能朦朦胧胧地记得童年时代奶奶的几件事，对爷爷却没有任何印象。 我的老家后张庄 我的老家在山东东阿县的后张庄。听我爹说，爷爷在世的时候，我家有几亩地，僱了一个长工。爷爷是村长，在村里很有威望。那些年是抗日时期，国军来了要招待国军，鬼子来了要应付鬼子。半夜里，八路军来了，当然更要热烈欢迎八路军。我家是共产党的堡垒户，父亲是八路军的通信员，负责传递军情。在我家吃过饭的不少八路军干部，后来都成了大领导。到1947年，我刚出生，正赶上土改，我家被划为富农，批斗。爷爷给定为恶霸黑村长。在批斗会上，被吊上望蒋台，实际上就是一根又粗又高的木竿子，再猛地一松手，人从空中掉下来。一次又一次地上上下下，终于，摔死了。这些事，我爹要是不说，我完全不知道，不记得。 我家老宅的位置 只记得我奶奶的腰很弯，走路必须拄着拐棍。也是听我爹说，我们的邻村刘集有个大汉奸刘德超，组织了一帮小汉奸行凶作恶。他们知道我家是八路军的堡垒户，就领了汉奸们到我们村烧杀抢掠。就是那一次，打死了我爷爷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爷爷。正赶上我娘的娘家侄儿住在我家，也被打死了。村子西头也有几个乡亲被打死。我家的西厢房被汉奸放起火来熊熊燃烧，我奶奶只好从窗户里跳出来跳跑。可惜是小脚，根本站不稳，猛然摔倒在地，腰受重伤。从此落下残疾，再也站不直了。 刘集镇，曾经盘踞过汉奸刘德超一伙人。 在我幼年时的记忆里，满是奶奶弯着腰操劳的影子。1950年代那时候，山东的农村，家家贫穷，没饭吃。主要是吃红著，喝稀粥，玉米面掺菜叶子蒸窝窝头。当地把吃晚饭称作“喝汤”，可知晚饭是绝对不丰盛的，只有汤喝。就记得奶奶总是天天弯着腰在水盆里洗野菜洗榆树叶。手很粗糙，青筋一条一条的，一点也不光溜。洗菜的水就在弯曲的手指头缝里哗哗地流下来。 有一次，奶奶领我到村南的大坑（水塘）去洗衣服。水坑很大，水也很深，孩子们都在里头游泳。到了晚上，大人们也都去游。水边上有块石头，可以在上面揉搓。石头离岸边稍微远了一点，我想伸手往边上挪挪，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得直说： 孩子，快松手，别掉坑里去！ 她自己却蹲下去，伸出双手，费力地把石头安放在适合的位置，洗起衣服来。奶奶的腰本来就弯，现在弯得更厉害了。从旁边看过去，身体艰难地一起一伏，两手不断忙活，让人很是着急。我在奶奶身边，看了一会儿她洗衣服，就去拣石头子儿往远处水里扔。一道道水纹往岸边荡漾过来，奶奶回头看看我，笑了起来。笑得很甜。 洗完衣服回家的路上，我跟在奶奶身后，蹦蹦跳跳，一边走路，一边看路边地里的庄稼，又看天上的飞鸟。回到家，就累了，居然依偎在奶奶的怀里睡起觉来。睡觉中，还做了个好梦呢。这是我童年时代难得的一次美好记忆。 奶奶的娘家狮子宋村 转眼到了1960年，山东大饥荒。3月份，我们全家投奔大哥大嫂来到了黑龙江鹤岗。这时候，奶奶已经快七十岁了。离家的一路上劳累奔波，再加上水土不服，到了鹤岗，奶奶就一病不起，整个夏天也不见好。大概是在10月11月份左右吧，就去世了。这时候我十三岁，什么事情全都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奶奶去世的前几天，躺在炕上，已经不能说话。我喂她吃饭，她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嘴却张不开。米汤顺着嘴唇流下去，洇湿了枕头。我心里很难受，好象被锥子猛扎，可惜什么招儿都没有啊。到现在，奶奶已经离世六十多年了。我永远能记住她慈祥的面容和驼背的身影，记得住她离世前的情景。 鹤岗火车站 2024年5月份，我重回阔别几十年的山东故乡。在表弟凤刚的陪同下，来到张家祖坟，在爷爷奶奶的坟前磕头祭奠。我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我等一些子孙并没有光鲜发达荣宗耀祖，能对爷爷奶奶说些什么呢？什么样的话能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呢？是子孙绵延后继有人吗？是后人有路、不会再有他们那样的命运了吗？是世道真的已经改变了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2025.02.22 爷爷和奶奶的墓碑 我姥姥家柳林屯。被汉奸刘德超打死的我表兄家在这里 秀夫回老家时和当年的少年朋友合照 秀夫回老家时，表弟赵凤刚全程陪同 谢谢您的欣赏、点赞、留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