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她，潜阳人；他，怀宁人。</p><p class="ql-block"> 他们均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被千军万马踩踏独木桥而落水的落汤鸡。她，两次高考均仅一分之差；不是平时成绩不优秀，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差。他，高考落榜后，自费进了医学院，后成了一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村医。</p><p class="ql-block"> 1992年8月3日，他们相识在汉乐府长诗《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地的小吏港，那年他们都是25岁。也许是老天有意；也许是前世相欠，今生才相见；都说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他们在最好的年华里相遇、相恋。1994年6月3日登记结婚，领了证。感觉很匆忙。从相识相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很简单，没有新娘服，没有化妆品、护肤品，连定情信物都没有。而且居然那么多巧合：相识、结婚都是3号，连他的出生日期也离不了3，农历3月13，阳历5月3号。</p><p class="ql-block"> 时光太瘦，指缝太宽，不经意的一瞥就已隔经年。他们在一起转眼间已有31载。这期间，他这个在蜜罐中长大的独生子，成为了人夫、人父，他们有了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儿；这期间，她曾是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学生遍布国内外，而且她通过自学跨进了大学的校门；这期间，她孱弱的双肩扛着养育女儿和服侍祖母的担子，他们悲伤地目睹着祖母的过世，给祖母送老归山；紧跟着，他们又将他患癌的母亲送进安医附属医院手术医治，回家悉心照料，不到两年，母亲弗愿撒手人寰，年仅56岁；可怜他们其心甚哀，其情甚悲。这期间，因祖孙四代蜗居三间小平房兼开诊所，情势所逼，他们建了两座耗资不菲、呕了不少心血的房子。房债加病债，令他们驼子背上又加包，负债累累，可谓债台高筑。这期间，她在他背后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做一个纯粹的医生，宁愿放弃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热爱她、她同样热爱的学生们！这期间，她白天在村里上班，早晚疾驰在女儿们的学校和家之间，忙完村务忙家务；照顾孩子们并兼顾公爹和老公。这在别人看来，她是不是一人活成了千军万马？这期间，他的身体经历了修修补补，她在他身经修补时万箭穿心、泪如泉涌；她感同身受，犹如她的躯体同在经受摧残，甚至祈求上天让她代替他受罪！</p><p class="ql-block"> 他的三次手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2004年11月在石牌县院经受胆囊切除术，那年他们38岁；2008年4月13号他在安医附院经受直肠肿瘤切除术，那年他们42岁；2010年6月13号他在高河县院经受肠梗阻手术折磨。他每一次经受的切肤之痛和摧残，让她撕心裂肺、心如刀割，又犹如在刀尖上行走，她深恐失去她生命中唯一最重要的男人，她的人生伴侣。</p><p class="ql-block"> 这31年，仿佛一瞬间，她在这一瞬间试图去学着慢慢得到永恒，让他们永远相爱。他们从没过过结婚纪念日，但是她一直都在努力的爱他、爱女儿、爱这个家，对长辈尽孝。</p><p class="ql-block"> 时间就像一堵满是弹孔的墙，我们要扶墙而歌。转眼间这31年，组成生命的三分之一，他们从青春到成熟，从仲夏到初秋。这31年，他们少有定格的照片已经微微泛黄甚至斑驳，记忆也开始与他们躲躲藏藏。他外出越来越少带礼物给她，那是因为她不让他买。近年他们不时为对方拔着那些早生的白发，拔着拔着就到了天命之年。有时静下心来细想，太多的事情都是在没有准备好时就发生了甚至就结束了，他们这样一起31年还在一起过，过得寻常而细碎，凑成一段完整的故事还有跌宕起伏。若是戏，精彩不精彩呢？记忆打包是整包整捆地来，一点一滴地散，似轻烟。回过头，再细细一想甚至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就是个神偷，总是在不经意间偷走每个人的漫漫时光和记忆！现如今，她的老母他的岳母，早就思维不清，记不起当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的老父她的公爹，曾经的教书先生现已垂垂老矣，不时不辨晨暮、不知饥饱，执拗地藏着过期的食品，偏执重复地屯着在他心中很重要在旁人看来却无用的东西；耳朵还极背，她每天靠纸笔与公爹交流，用哑语“喊”他吃饭......</p><p class="ql-block"> 想着她的老母，看着面前的公爹，她仿佛预见了他们自己的未来，泪眼婆娑......</p><p class="ql-block"> 他，年轻时的三次患病，再加上祖母和母亲的相继离世，令他悲观丧气而厌世。那时的她就跟他说过：夫妻做久了，除了割舍不了的亲情，还有肝胆相照的豪气和义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是他们30多年夫妻恩情，还是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豪气和仗义，她心无旁骛地与他肩并肩，不抛弃不放弃。年轻的她决然手持一面精彩纷呈的折扇，扇尽他年轻时的悲观和自弃，让满腹有刀痕的他体面地在这一方行走。</p><p class="ql-block"> 她对喜好烟酒的他说：“壁上挂筲箕，夫妻靠夫妻。世上难有同裆裤子穿到头的夫妻。人走有先后。你怎的会忘记你吃过的苦、受过的难？你不珍惜自己，就是害己害老妻。如若我走你先，你的身体零部件松松垮垮，人如风中烛、水中枯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体面么？你会痛快么？！”</p><p class="ql-block">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p><p class="ql-block"> 修养的最高境界，是明知而不说。</p><p class="ql-block"> 白发入鬓之年，所有涉及“爱”的煽情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不知他们会并肩走多久多远，她期盼在以后的日子里，彼此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付出，让彼此都成为对方最好的礼物。他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服；他享受她种的菜，她欣赏他养的花，细嗅他的花香......。这是不是比翼鸟、连理枝？是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p><p class="ql-block"> 时间的一个神奇之处在于，它常常让人觉得一生太短、一日又太长。当你放眼一个人的一生，难免叹一声太匆匆：怎地一生就这么短？！短得来不及享受美好年华，就已经身处迟暮。但当你收回目光，看着眼下的琐碎日常，一日又显得极其漫长。</p><p class="ql-block"> 岁月老了，听故事的人，成了讲故事的人；讲故事的人，成了故事里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