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声声是传承（一）

北山青藤

烟盒声声是传承

（一）

——记非遗项目烟盒舞传承人李海明

张绍碧

　　东楼迎朝阳，古城披霞光。建水东门广场，人头攒动，笑语欢声。身着彝族盛装的中老年人，彩妆粉黛，精神焕发，站满东门广场的烟盒舞班学员，分班列队，在李翠英主席充满激情的“开幕”声中，舞动金丝飞彩的红色烟盒，齐唱《歌唱祖国》，弹起烟盒跳起舞，欢庆国庆。，

　　这是县老体协组织举行的庆国庆烟盒舞展演活动。东门广场的《歌唱祖国》大型烟盒舞表演之后，烟盒舞教学班的学员们，以班为块，四纵排行，自东向西，穿过迎晖门，沿临安路行进展演。古韵悠悠的临安路上，《马缨花》《郎采合》《青菜青》《幸福烟盒》，彜风音律飞旋，烟盒清脆伴舞，“老将拔刀”“斗蹄壳”，正弦杂弦舞婆娑，一条古老的临安路，成了一条欢乐的河。而在展演的广场上，在行演的每一个段位前，都有一位身着彝族服饰的汉子在指挥，在领舞，把展演活动指挥得井然有序，将展演烟盒舞舞得激情飞扬。

　　建水临安路，是一条1200多年的古老街道，飞檐焕彩，石板青幽，路边有朝阳楼、朱家花园、学政考棚、临安府署、文庙等多处国保省保文物。而给这条千年古街注入活力的，是极具民族特色与活力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彝族烟盒舞。这里，我略去了“遗产”二字，因为彝族烟盒舞未曾死过，它深深植根于这方土地，一直活着；它水浮般融入百姓生活，一直传承着。在建水彝族烟盒舞的时光壁上，镌刻着李永成、莫定成、沈桂芬、白秀珍、李思用等有技有艺，名扬四方的传承人，今天，在建水彝盒舞传承的时光壁上，又镌刻上了一个叫李海明的传承人，在民族民间艺术传承的时空中，鸣响着李海明清脆的烟盒弹奏，闪耀着李海明生动的烟盒舞步。

　　60岁出头的李海明，出生在一个叫甸头的彝族山村。甸头，是个古老的寨子。建水古城，有600多年的东门楼。村里的老人说，东门楼还没有甸头庙古老，当年的木匠师傅，盖好甸头庙后，才到城里去盖东门楼，甸头庙里的木雕，比东门楼的还好看。

　　李海明的小学，就是在古老的甸头庙读的。李海明兄妹五个，不仅他的父辈会唱山歌，会跳烟盒舞，哥哥姐姐们也唱会跳，从小就受到家庭的影响。甸头庙在甸头村后的山顶上，路很窄，坡很陡，上去的时候，杵着膝盖，下来的时候，小跑如手舞足蹈，像跳烟盒舞。李海明同甸头村大人孩子们一样，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山歌；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烟盒舞。甸头村烟盒舞，不知传跳了多少年。人们说，这一带自古就是烟盒舞的窝子，能跳会唱的民间艺人比比皆是，远的不说，李永成、白秀珍、沈桂芬、莫定成、李思用、李炳仙、向健宝、白秀凤、龙开芬等等，就是近百年来出了名的烟盒舞者和山歌艺人，而且，这些烟盒舞名人，都活跃在甸头村周边的村寨里。这一方的灵山秀水间，人们唱着山歌生活，跳着烟盒舞过日子。出生在这样开口唱歌，起步跳舞的青山绿水间，耳濡目染，李海明自小就学着唱，跟着跳，练就了开口就来的山歌，起步就跳的烟盒舞。

　　李海明崇拜会唱山歌的“曲子老板”，钦佩会跳烟盒舞的“跳弦师傅”。他总是挤出时间，去参加对山歌，跳烟盒舞的活动，跟着“老板”们唱，仿着“师傅”们跳，一字一句，一招一式，细心体会，认真模仿，喉咙唱哑了喝口水，腿脚跳酸了揉一揉。从结结巴巴对山歌，憋得脸红耳赤，到信手拈来，开口就唱；从拘拘谨谨，生硬模仿，到起步就舞，动就仿生，李海明不仅学会了彝族的“四大腔”，学会了彝族烟盒舞的许多套路，还学出了这些腔调与套路的“份儿”。模仿一个套路容易，但要唱出彝族音乐的“份儿”，跳出彝族烟盒舞的“份儿”，则不容易。而李海明，把点跳踢转的脚上功夫，把上下翻转的手上技艺，把闪扭起伏的腰上技巧，跳出了烟盒舞的“份儿”，跳出了生活的艺术真实。他把“戽小鱼”“扭松毛节”“哑巴拿鱼”“哑巴砍柴”“踩茨菇”“童子拜观音”等生活杂弦，“猴子掰苞谷”“鸭子拐拐”“蜻蜓点水”“长出扭腰”“鸽子度食”“鹭鸶守水口”等仿生舞，跳得刚柔相济，惟妙惟肖，生动传神，情趣盎然，跳出了彝族烟盒舞的“份儿”。

　　年轻又帅气，会唱山歌，会跳烟盒舞的李海明，成了她娘心中的白马王子，十几里外同样会唱山歌会跳烟盒舞的期租碑女孩XXX与他情投意合，组成了忙时劳作，闲时歌舞的幸福小家庭，小日子浸润在山歌的韵味和烟盒舞的快乐之中。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39岁那年，李海明的妻子病了。说来就来的病魔，凶狠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山歌“对手”和生活“舞伴”。有歌有舞的家，突然空寂下来，冷清起来，李海明抱着幼小的儿子，陷入了极度的悲痛和孤寂之中，无心去对歌，懒得去跳舞。听见山歌，看见烟盒舞，他就念妻子，想妻子 ，就默默地流泪，梦里就与妻子对歌跳舞，唱跳到情至深处醒来，又一个人默默流泪。

　　一天，病痛中，眼角挂着泪水，渐渐入梦的李海明，又见到了妻子，又要与妻子跳舞对歌，妻子却劝他说，你不能整日憋在这里，把身子憋倒了；你要出门去唱山歌，去跳烟盒舞，心才会开朗起来，身子才会好起来，才能带好儿子，过好日子。梦别妻子，想着妻子对自己和儿子的牵挂，李海明翻出烟盒，流着泪与虚拟的妻子跳了一套他们过去常跳的“鸽子度食”。这是生动的仿生舞套路，又是他们相爱的桥梁，一辈子都不会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