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青楼与茶楼及古代高士和诗名文化之琐记 文/唐明

唐明

青楼、女校书与名妓在寓书中的唱酬及觥筹交错，得之和古代文人、士大夫的交际，也许正是文化传承者的一张名片或代言，无论西湖乘玲珑剔透油纸香车引桥以渡的苏小小，还是唐朝扮作女道士或女居士的三诗人薛涛、鱼玄机、李冶；烟花柳巷，被御道打通、暗通款曲或情愫的李师师，乃至明季夜泊桨声灯影和笙歌箫鼓中的“秦淮八艳”。这觊觎着词语上的雪色潋滟及眉黛一纵，裙钗朵朵、莲肘藕袖、琵琶轻弹，箜篌抚捻又弄，一掬鹭鸶舡喧芙蕖暖崖，婵娟蕙姿兰晕，在群芳谱下，凭莲印苔痕、惊鸿一瞥屐染唇红，湘帘鹦啼，杏圆挂齿，鸳枕自荐，恰若激发了往古思恋、绪川千世、抽丝剥茧、囊萤映雪的愁怅咏诵，或会牵系寄予曲水流觞，群贤毕至，和卜蜂莲花与篁荫支支节节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及云涯漫步。笃定如云端的筑梦师，在诗余词后梦蝶恋花，随指甲浅红若钉笺注一曲春韵乍泄的簪中录，令无数诗人、词人留恋忘返的抒情纪事与对花而吟的妖娆妩媚，自夭夭若桃、梨花带雨间勾兑丁香和玫瑰，在绰约娉婷中逡巡，乃布施万紫千红的辞章，以主宰舌尖上的吹奏，为其中影旋律动构成一爿爿云升云降霓裳羽衣舞似的云蒸霞蔚。

『随笔』青楼与茶楼及古代高士和诗名文化之琐记

文/唐明

说得好，妙极，将茶楼状比青楼，实在是糟糕透顶。盖非茶楼有清誉之名，而是茶楼所谓一些扮成名媛佳丽的女子搔首弄姿，穿着旗袍和汉服，毫不知羞耻及没臊，反是在莫名奇妙中，淹没、玷污与糟蹋了青楼。

向古迄今青楼女子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通晓，如两汉魏晋六朝人物，下及清贫高士、雄冠时下之名流，上至王孙贵胄、皇帝文臣，或在朝在野之文人诗俊；类若竹林七贤以及《世说新语》中的奇才雅隽翘楚，辞义修为堪比屈宋，凡此种种皆与士交之娉婷婵娟，裙钗不输当之妙殊之文采，何羡慕斯其奥，而朵朵映衬，脱尘仙逸乃具品貌绝风，非苏小小之胸范，载帜琼瑶，画扇赐巾，韵夺髻环。

延若隋唐凡举李杜刘白，诗鬼画圣，莫不骈文驰曲江烟花柳巷，锦文投缳，结缨𣶹绯，朋嚷莺魄，牵寄鸿度，盖似薛涛、鱼玄机、李冶，制笺拥帕，诠释文轩，画彻环月，夜访于西苑，宅称诗寮，彰显寓馆，绮丽颖灿，觥筹交错。山明弘毅阐述，敲竹幽篁，号为女校书之名，而居之堂前厅燕，与舌旋莲花之士林人物，允辞雅汇，并配款心绰约，乐天赋“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之句。因获金钩鹦鹉栖露，勾情津逮圆姿貂裘，比肩广厦景挑，一泓管袖漱艳。

及至宋季，盖有杨柳处，皆歌柳词。紫艳通衢个个丽饶，绔屐苔碧，乃见冗余杂续，乃继闺貌椒士，如周邦彦以刺床榻，得碍李师师与皇上私会，词宗遂赐卓奥；姜白石盖与小星共吟，东坡及朝云惊对，帝子还京，率为六弄，稼轩逸酒，苏堤春晓。咏诵何择李安易风范，漱玉溪染，芙蕖尤显舟醉，鹧鸪天外，云堆雾绕，纱厨汐月，绛帐筑虹，乃拜谒青楼如是忆妓家明月，一概贯穿始终，至润朗乾坤，浮现明代八艳，秦淮河畔，染声灯影，何憾柳如是、李香君之倩映，马湘兰之画兰，姿容胜之，推为南曲第一。

柳如是，初侍崇祯故相周道登，“博览群籍，能诗文，间作白描花卉，秀雅绝伦（《虞山画志》）。”时岁方十二，已通人事，道登常抱于膝上，把玩莺燕，扪胸菽乳，窈窕冶志，磨玉温润。授诗赋曲律，词义通衢，莫不款约殊曼，即应即答。其自幼聪慧绝伦，入吴江盛泽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婢。及暮，道登逝，以十四被迫下堂，为歌妓；明崇祯五年，乃流落松江，还故名“爱柳”，自号“影怜”，表浊世自悯耳。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相交并往，喜儒服男装，与众文人雅集，纵谈天下大势，并多有诗歌唱和。其二侍明季大才人陈子龙，子龙系明末重要作家、抗清英雄，诗歌成就甚巨，形成沉雄瑰丽之风，乃云间诗派首席，被誉之“明诗殿军”。亦工词，号婉约词名家，云间词派盟主，被誉为“明代第一词人”，清词中兴开创者。二人后因不遇，相离，三侍大儒学者钱谦益。谦益为其筑，绛云楼、红豆馆，另筑“我闻室”，以相应柳如是之名。柳如是就文学和艺术才华而论，被称为“秦淮八艳”之首。书画亦负盛名，研绘娴熟简约，清丽有致；书法颇得后人赞赏，被谓之“铁腕怀银钩，曾将妙踪收”。国学大师陈寅恪，对兹评价甚隆，誉之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

冒僻疆借故侑酒眠醉，擎天扑蝶，始得董小宛之垂怜，乃暗渡陈仓，一袭红尘以身相许，相会于曲栏花下，一见倾心；宴筹交错，尤擅诗画厨艺，刺绣女红，书卷吞烟，谙习楷篆，拧草抒隶。淹雅优渥，肌骨微丰，气度映轩，盖堂墨熟稔，一如管锥窥豹，犀利颖灿。通词律，善著诗，与僻疆琴瑟和鸣，不凡率性，侑况神仙；今人知缘村赞曰:“非一人能攀之坠虹”。

孔尚任著《桃花扇》，盖写李香君及侯方域，叛离与幽怨；顾眉生乃赐诰命，工诗善画，善音律，尤擅画兰，能出己意，所画丛兰笔墨飘洒秀逸。清代余怀在《板桥杂记》中这样形容顾媚：“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肢轻亚”。其既工音律，尤擅山水，著名史家孟森先生，尝作《横波夫人考》，妙叹曰，其曾筑眉楼，所建富丽堂皇，穷极工巧。明窗秀木，玉器雕阁，案上牙签，玉刻抽条，书画绢帛成册；歌姬瑶琴，拈花弄香，陈设迷人，宛若仙境。

卞玉京尝与诗人吴梅村，款曲折扣，一句“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惊破天下。吴奇伟曾作《圆圆曲》，梦真求详，臻品仿佛，殆尽寇白门外，充栋雕梁。一呼而应的，“筑园亭，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还，酒酣耳热，或歌或哭，亦自叹美人之迟幕，嗟红豆之飘零”。说不尽缅甸薄愁，细细管弦，琴洼抚娱，魇幻锦乡，词文诗绯，俱呈殷勤，花作槐聚，珠玑镶嵌，一枕黄梁。

盖青楼与茶楼怎可比之犹如，岂瞰较之匹敌，话盈契论，辨识别趣，因赴之约，或称蝇蚊讥诮，刺血窘境，半掩罗饰，讽喻二楼兹况，产生比对之虞，彼此互伐，窥窃所谓影响力，更谈不上什么卷帙浩繁与仕女人物的相议或庸争及诘论，让天下文士耻笑，弹策以凑，击节一飨。至清季与民国更是一拍两散，各不相干，如曾当过驻德公使夫人、通晓德法日英等语的赛金花，和后来成大画家的张玉良，以及张伯驹的夫人及女画家潘素，和李叔同、章士钊、冒鹤亭、才女吕碧城互有交际来往唱酬的著名诗妓李苹香，有“民国文妓”之称与张爱玲齐名为友又是情敌的大作家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