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轩-4

北方狼

<p class="ql-block">民轩-4</p><p class="ql-block">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角里。</p><p class="ql-block">王俊成接着耐心开导,循循善诱:“我们共产党人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一切代表人民利益,全都为乡村的贫苦农民家庭兑现了。冯民轩,南铁牛村的共产党员、贫下中农协会并没有亏待你,对你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你说你的头疼身体不好,个人不具备劳动能力,我们并没有对你进行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么。对于农村中犯了错误的干部,那是人民内部矛盾,四清和四不清的问题,这事你就不要觉得不公平,不合理。对你,只是提高思想认识,接受政府改造和群众监督,暂时还没有上升到敌我矛盾,他们的问题属于四清四不清的问题,批评教育的问题。而相对于你冯民轩,咱就换一句话这样说,如果你还没有看清楚你的阶级成份,身份和你目前的处境,再继续顽抗下去,那就是改造好还是没有改造好的问题,专政对象问题,够挨绳子还是不够挨绳子的问题。在这一点上,那还是有区别的!我们还给你出路,给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机会。你的孩子冯金顺,你应该为你能有那么一个积极上进,努力学习的孩子冯金顺而感到高兴,而感到自豪,冯民轩!你看你都干了一些什么?你不要知迷不悟了,你不要顽固到底了,顽固到底不会有你的好下场!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这就是我们的党对地富反坏右的一贯政策!”</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教育的及时,批评的正确,我虚心接受意见,我承认夲人有错误。”</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给冯民轩松绑了,让他好好悔过自己的问题,什么时候认识水平还没有提高,什么时候就不要允许他回家。”</p><p class="ql-block">冯民轩一看没有人过问他了,赶忙从桌子上拿走了几张旧报纸,如饥似渴地学习起来。</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冯民轩有文化,认死理,很有思想,很难对付,这个人的思想消极,很难改造。”</p><p class="ql-block">到了第八天,饭做熟了,玉贞大婶对银顺说:“银顺,我娃给你爸把饭送到大队部去,他再混账那都是你爸。”</p><p class="ql-block">银顺说:“叫他把人就丢扎咧,我不去,谁爱去送饭谁去送!”</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说:“看那老东西把人活成啥咧,娃都不想给他去送饭,没有人去送饭,我去送。”</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每天都提着一只竹蓝去大队部给冯民轩送饭,她一边哭鼻抹泪的去送饭,一边走到人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诉说她心中说不完的苦处:“老毛病不知道改么,都是吃的他喔嘴上的亏,活该,活该,把他老怂死了烧上两张纸哭上几声算毬咧,不见到他我都不生气!叫他把我就压迫扎咧,人不吃饭咋能行啊?我去给喔送点饭,心里还不得过去么?”</p><p class="ql-block">在南铁牛村大队部,冯民轩有吃有喝还有报纸读,吃得更香,睡得更美,心里没有负担,更加踏实了。他说:“时间能证明一切,时间能改变一切。”</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四清运动中查出来一些问题,有的干部贪污了工分,有的干部贪污了钱粮,有的干部趁深夜私分,有的干部私用耕牛,有的干部个人品德败坏,有的干部被坏人拉下了水就替坏人说话办事,这些你们都可以处理得轻描淡写,好象事事都好理解,人人都能过关,吃了的说是为了工作,拿了的说家里娃娃多生活有困难,唯独对我冯民轩的问题你们就抓住不放,我只是说了几句错话并没有实质性的反动行为,只要我承认了错误。我走到那里都能说得通。”</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被松绑不到一个小时,他的个人牢骚又来了。</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冯民轩,你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了再说,自己一身臭还说别人惺气,你说你的事,你不要乱咬别人,象你这样乱咬,对你冯民轩能有什么好处?”</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我要戴罪立功!”</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立功也不是你这种立法,我都想一脚踢死你狗日的!”</p><p class="ql-block">猫不戏弄老鼠,老鼠就要戏弄猫,冯民轩每天闲得无事,又开始找麻烦了,他说:“大队成立宣传队,我不让我的妹子去参加,你们说我思想消极,宣传队里那个拉二胡的XXX就不是一个好东西,专门沾女人的便宜。”</p><p class="ql-block">李三虎说:“冯民轩,你说话要有证据,你要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我不拿证据,反正我个人就是这样认为的。那个XXX他占了我妹子的便宜。”</p><p class="ql-block">李三虎不耐烦地说:“冯民轩,不管你说啥话都行,你给别人红口白牙凭空捏造事实都行,我把你说过的话用笔记下,你冯民轩把字签上,有夲事你把字签上么,你看人家不敢打烂你怂的嘴。”</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这话我就说了,字我不会签,说不签就不签,你也是把我干看没办法。”</p><p class="ql-block">李三虎说:“没看出来,这个瞎怂冯民轩,还是一个牛皮灯笼吹不展。”</p><p class="ql-block">冯民轩挨几个耳光,他就不说了,一天不打他,他就又开口语无伦次,胡说八道了。</p><p class="ql-block">每天喝酒打普克,打完普克又喝酒,实在没有啥意思。</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双方僵持到了第八天。</p><p class="ql-block">事情僵持到了第八天,冯民轩的话说得很好听,认识问题也很到位,很彻底,他的一切问题都是停留在口头上,至于说他打了金顺,那是老子教训儿子,也说不到什么大过错,只是他在家里说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内容反动,被人举报了。</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不管啥政策就是制定得再好,也总得允许人家说话呀,你也得让人想得通么,做任何一件事是要靠说服,不是靠压服,压服不好,从道理上多少有点讲不通。”</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我们党对地富分子的政策是一贯的,没有商量和调和的余地,这个政策我们对你进行过多次交代,冯民轩,你说这交待材料你写过几次了!我们对你冯民轩的忍耐,不是无限宽大,对你的宽大处理那是有限度的,你自己的思想上要充分认识到这一点!”</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也学习了报纸上的文章,领会了精神实质,我的问题只是属于思想上犯了错误,并不是属于肉体上犯了错误……这些可都是权威报纸上刊登的文章,句句是真理,字字闪金光,一句顶一万句呀。”</p><p class="ql-block">李三虎说:“冯民轩,你的问题很严重,你不要为你的问题狡辩!给你的交代材料上按个指印,签个字,这个字不签,说明了你在思想上一贯顽固,立场上一贯反动,抗拒接受思想改造,今天这一关你就过不了。”</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不就是为了几句闲话吗,你说我说过,我说我没有说过,你也拿不出一点真凭实据来么,这个字我不签,这个字我如果签了,那就是算我承认咧,给你说清楚,人无笼头用纸拴,我冯民轩人也不闷,我不上你的当,你把我绕不进去,我今天就不签这个字,你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咋咧,完不成任务咧,想抓人立功咧,喔大街上的人多着哩,那你就去逮捕么。”</p><p class="ql-block">王俊成说:“老李是这,咱就不如干脆不和冯民轩这狗日的多说了,咱也和他不费这个口舌了,冯民轩这怂人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么,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刚才接到上级打来的电话,明天早上咱县上的北半片有一个抓捕行动,人家问我让车过来不过来。要不然,打个电话让车过来一下,就把这怂撂到车上去叫县公安局的同志把这狗日的捎走!都过去几天咧,叫这怂冯民轩把我日拢的啥事都干不成,杀不是个杀法,放不是个放法,把喔怂打死了是一条人命。有点时间只把他的事忙不到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三解锯不如一截锯,这样做反而更省事。”</p><p class="ql-block">冯民轩一听大惊失色,他连忙跪倒在地上说:“好我的爷哩,你就给我冯民轩留一条活路吧,我不想死,我要活人,我银顺还小,这个字我签,这个指印我按,你的咋说我就咋做,我就咋做,我低头,我认罪,我知错就改,我重新做人,我痛改前非。我诚心诚意地接受政府的改造,我冯民轩不是人,不是人,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连猪狗都不如,我不是人……”。</p><p class="ql-block">二舅死了</p><p class="ql-block">八天的关押结束了,李三虎向冯民轩递上一支烟,他说:“你能正确认识你自己的错误就好,据我个人判断那也是你一时说的气话,要不然你这事性质就变了,我也不会对你这样说话,以后你在村里就表现规矩一些,不要给村里的治安工作添乱,谁捆你打你都不是他个人的夲意,一切都是你自找的。”</p><p class="ql-block">冯民轩回到了家里,他什么事都没有干,先抓起他的水烟袋美美地抽了一通,然后便问:“金顺这几天跑到那里去了?怎么在家里没有见到金顺?”</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娃还能到哪里去?被他大姨妈接走了!”</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那听你说这话的意思,他是不想到学校去咧,是他自己逃学不想念书咧?”</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说:“经你那样一闹腾,娃都没有脸到人家学校去了,娃哭着说,人家学校的学生都没有人愿意理睬他。”</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上不上学那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是我不想让他上学,没有钱供他上学,前些天为了让他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仅衣服一项就花了我十几块,娃娃就是这样,你对他的好处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你骂他两句他会记你一辈子。”</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说:“你被关进大队部以后,二舅到咱家里来过一次。”</p><p class="ql-block">冯民轩问:“二舅他咋说?”</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说:“二舅看到你没在家,一杯热水都没有喝就走了。”</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二舅他说话是会向着我的,这事要是放在前多年,他谁就不敢动我一指头,二舅,那可是在咱这县上说话掷地有声的人,他谁说话、办事都是会给二舅留面子的。”</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说:“二舅说话即就是倾向了你,五十奔六十多岁的人了,他还能把人家谁怎么样?倒是你,你一动气就忘了你是谁咧。人家一村一村地主家的土地都被没收分给村里人咧,都没有见人家说啥话,就数你一个人的话多。你说你他能干啥,你那个薄身板你把人家谁又能咋?你别说那些地是你老先人手里给你丢下的?叫我说喔地就是大家的。就象是一家弟兄几个,你吃着总不能让别人看着么,把你死咧,那地你也揹不到阴司去,你这就是没事寻事,白白地得罪人哩么。”</p><p class="ql-block">玉贞大婶还说:“不是我说你哩,咱这村里的人,人家对你就够宽大的了,在这世上,除了袜子鞋有样,事情就没有样,前几年,我娘家村里分队,分队就要分农具,分牲口,饲养室有一头队上的病牛,那头牛那个队都不想要,咋办呀,三个饲养员就坐在一块商量了一下,趁着晚上没有人,三个饲养员就拿了一个铁镢头把病牛向死里打,他们自己决定,一个人打一镢头,假如有人调查谁都不要咬谁,也省得事后大家都相互举报。在临打牛之前,那位家庭地主成份的人突然心生善念,他说‘你们两个先打,两蹶头把牛打死了,我就不沾这个血手了,两头打过了牛还没死,我再补一蹑头,牛,和人一样,只不过是不会说话,哑巴牲口,伤的那一条命干啥呀’三个人一人把牛砸了一镢头,就把那头牛打死了。”</p><p class="ql-block">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地主,一个中农,一个贫农,等上边来人把事情调查清楚以后,给地主家那个人判了十年,给中农家那个人判了五年,给贫农家那个人判了一年。这种事你听了还不觉得害怕吗?老地主在监狱服刑期间吃尽了苦头,他的夫人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又惊又怕,艰难度日,不出两年人就病死了,他的两个孩子可怜得身边无依无靠,无爹无娘,被他的族人领走收养了。银顺他爸,把这样的事还敢落到咱屋吗?如果真的在咱家遇上那种倒霉事,银顺娃就是那个情况,你让咱家银顺可咋办呀,那还不把咱的银顺活活的给饿死?以后你把你的喔嘴就把严实,有啥事放在心里,不要说在嘴上,你再不要给咱的这个家里惹事咧,平安是福,平安就好,一家安宁值千金呀。你不想活人,娃娃那一辈还要活人哩。”</p><p class="ql-block">几天以后二舅来了,刚一走进门,二舅就破口大骂:“民轩,我听你村里的人说,你在大队部挨了打,打的好,打的对,打的活该,打的不亏,都那么大的人了,你还以为你是一个三岁小孩子?我年龄老咧,打不动了,要是放在前二十年,我非替你达打你狗怂几个耳光不可!共产党那么伟大,改变了中国的天地,土匪没有了,鸦片禁绝了,妓院关门了,赌搏没有了,穷人富人的娃,都能在自己的家门口的学校受到教育就近上学,没文化,真可怜,能把一万当一千。村里还开办农民夜校,成立了扫盲班,多少个睁眼瞎子都能读写自己的名字了,一些聪明好学的青年人没有进过一天学校的大门,都能无师自通,胸怀徜亮,茅塞顿开阅读报纸了。 ”</p><p class="ql-block">二舅的心里非常生气:“民轩,你把你的手放在你喔心口上想一想,你是想让老蒋打回来吗?狗都有良心,就是人没有良心,你给我说你想要一个啥社会,理越辩越明,路越踏越平,你就给我说么!娃在学校里念书,代表全校师生领回了奖状,娃这是给咱门里争了多么大的气呀!你倒是真会弄事,你还出手打了娃,那是共产党人家不想和你把事当事的弄。是这村里的人好,人家要是认了真,就是关你两年牢子你都闷子受,道理就摆在那里,事实就放在那里,还有你冯民轩说的啥哩吗!你还敢和人家去讲理,你是说你的不要脸哩!听了都让人生气。我平时是怎样说你的?识事务者为俊杰么。我给你说好话你不听,你就鸡蛋碰碌碡接着碰,你民轩一条路走到黑弄不下好事,非碰出你个头破血流不可!”</p><p class="ql-block">二舅还说:“看你民轩把日子过成啥咧?把一个好好的家,叫你一个人搅和的四邻不安,鸡犬不宁!人家村里人都赖得不想说你,我今天来说你几句,那是我看在我老姐的脸上,要不然我说你弄啥呀民轩,你今天就给二舅表个态,你想咋,有话你说么,你到底是想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