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大葱的那两年

海阔天空

　　农村种植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农民变得无所适从，看着什么值钱就种什么。一窝蜂地追求高效益，结果常常适得其反。农产品价格忽高忽低不说，有时候不止是贱，简直没人要。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大多年景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劈腚两秫桔！

再是，由于农民的辛苦付出也酿成了他们“惜售”的畸形心理。贵了，还想再贵，贱了害怕再贱，所以，越贵越没人卖，越贱越抢着卖，他们怕继续贱下去。兼以收购商的从中作梗，“经纪”人的“两头吃”，使得农民往往种下的是希望，收获得是苦楚和失望。

就拿种大葱来说吧！

大葱按照季节分为春葱和夏葱。春葱畦苗早，一般在秋末冬初进入苗床；年前小拱棚移栽于大田；年后，在芒种前后就可以卖出去，夏葱大多是在清明以后开始育苗，麦收以后移栽于大田，它不用小拱棚覆盖保温。一般当年就可以销售出去。

种子分为两种，一是从种子站购买的桶装种，那是由种子培植中心采集包装，类似于牛肉罐头状的小铁盒，里面盛有二两的黑葱籽，一桶苗出好了的话，能栽一亩地，价格在二三百一桶，有的还贵。散种子就是当年葱不值钱，或者卖不了了，没有处理它，而是让它继续生长，开花、结籽，成熟后采集下来，晒干，已备来年种植。但这样的葱必须是成桶的品种葱，散种子是不宜留种使用的。

畦苗须根据栽种亩数确定畦子的长短，估计使其幼苗出土后，既不太疏，又不太密，过密了，阴苗子多，成品率低，过稀了，长得太粗，栽的时候不方便。所以，畦面一般1.2m，畦长自己定夺就可以了。葱苗出好了的话，大约就是三桶葱种能栽二亩多地。

苗床荡平后，撒上化肥，地下害虫药，再灌水浸透，待等水全部渗下去后，把用细土调匀的葱种精心地均洒在畦面上，敷上漫土，喷上灭草剂，再敷膜保温保湿，七天左右就会萌芽出苗了。为了确保苗齐苗全，人们非常慎重使用灭草剂。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出苗率，有的站不住苗，从土里钻出来后，不几天就萎蔫而死，所以，人们宁愿一棵一棵地拔草，也不敢大胆地使用灭草剂。畦苗多的就雇佣劳务队，薅葱劳务队多是些老年妇女，她们按天计算，一般情况是每人干一天八九十元左右。

薅草要趁早，否则，葱苗就被草“吃”净了。畦子里的草各种各样，应有尽有。什么荠菜、蚂蚱菜、青草五花八门，人不能踩在畦面上，必须这面薅了那面薅，胳膊伸到极限处，薅一天的草蜷伏着腰疼腿也疼，胳膊、指头尖也都疼。脑袋倒空地发涨。那些小草挨挨挤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疯长着，把幼小的葱苗挤兑得无容身之地。一连薅个三两遍，基本定大局，仅雇人薅草就一亩花去千儿八百的。

苗床上的葱苗一般在两三个月后，就要移栽到大田里去。葱沟得雇人来打沟。有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后来有了亚细亚，人们就雇佣他们给打起葱沟来。

把葱苗移栽到大田里，少的话，可以自己起早贪黑地自己一家人忙活忙活，但多了自己做不了，必须得雇栽葱劳务队。他们大多是一两个男人，主管着撒肥、撒药、踩叉子，顺着葱沟里流淌的水，把叉子在沟底踩上等距离的孔眼，后面的妇女们就把葱苗一棵棵地摁进里面去。不论天好天孬，只要能进去地，他们就紧着干，每当看到他们在酷日之下的艰辛劳动，我总是给他们送去些开水，劳务费足额当场结清给他们。

大葱栽好后，就进入了管理时期。蓟马、斑潜蝇是危害最严重的害虫，还有紫癍病、锈病青虫子等各种各样的病害。经常不断地浇水、施肥，划锄，接二连三地打药，杀菌的、灭虫的。施肥还要根据天气、温度去进行，夏季高温多雨，要控肥控水，只打药维持着就可以了。如果浇水、施肥，很容易出现茎腐病，葱叶依然黝黑碧绿，但沟里早已臭不可闻，葱白烂得一塌糊涂。

小葱长到一定程度，就要给它培垄。 一般得两遍，第一遍分沟，把垄上的土往葱上匀一些，以免倒伏。第二遍彻底分沟，把原来的垄变成沟，葱被土包起来，沟深要达到五六十公分，为的是把葱茎捂白。否则，葱白长度不达标，客户看不中，也影响价格的高低。仅打葱沟又要付出好几百。

葱苗幼小时候，要以防斑潜蝇、蓟马为主，一旦有了这些害虫，不几天，整块地里的葱叶就白茫茫的一片，直至萎蔫而死，致使缺苗断垄，影响产量。中后期，要注意防范虫害，那些刚孵化的幼虫，先是在葱叶的尖头上，吸食汁液，致使葱叶干尖，如果打药不及时，不用几天，它们就进入到葱叶里面，专吃叶肉，长得胖胖的，用手一捏，“嘭”地一声响，吃的青青的叶肉从腹腔里爆裂出来，时常溅你一脸的虫液。大约三个月左右，就已近于成熟，这时候就要开始联系“经纪”人，准备卖葱了！

　　经纪人往往联系着多个客户。他们每天满坡里转悠。发现谁家的葱该卖了，就打听打听附近种地的人，然后就会找到你家，问：“卖葱不？”附带着我问你答，弄清了行情，是卖或是不卖。一旦决定了，定好时间，到那天，你就买好捆葱绳，天热的时候，买桶纯净水，天冷的时候，就送几壶热水到地里，出葱劳务队很快就会赶过去。

劳务队一般是夫妻搭档，他们骑着摩托车，十几辆组成一个车队。“轰隆隆”地响彻田间地头。他们负责掘出来，捆成捆，扛出地，装好车。每当看到他们凭着体力挣那几个辛苦钱，我就怦然心动！男人光着膀子，赤着脚，一条毛巾赛在裤腰里，全凭双手用力，把十几公分宽、五六十公分长的铁锨插进地里，一插一翘，松动葱棵；妻子在后面拔出来,轻磕去土，再用捆葱绳捆两道。客户的大车来到后，停在地头上，他们就两三捆两三捆地扛在肩膀上，装车上。每当看到那些孱弱的踉踉跄跄地摇晃的身影，我的眼眶就情不自已地有些湿润。

也曾听说过骄阳之下，她们晕倒在地的悲惨景象。装好了车，跟着到地磅上过了称，客户点给你钱，你再付出劳务费，这样就算结束了。

葱值钱的时候，双方都痛快。可一旦不值钱了，事情就多起来了。

记得有一次，种了二亩夏葱，年前没卖出去，冬天干冷又冻死了不少，造成稀稀拉拉的残败局面。联系过几个经纪，都说不怎么恋眼。只好一再落价。已近中午时分，经纪带着劳务队不用一个小时，把葱从土里掘了出来。这时候，经纪联系的客商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他们说，我们的车过不来，你找个车把葱拉倒地磅那里去吧！啊？葱地离地磅有五里地不少！他们什么心眼都有，就是没有人心眼！烈日当头，他们不怕葱晒，但我可觉得不合算啊！等他们的车过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我只好怏怏不快地回家，开来了三轮车。他们和装上葱，骑上摩托扬长而去！车装得高高的，就像是驼着一个大草垛，晃晃悠悠，几欲坍塌！生产路本来就不宽，两侧种地户侵路，致使极尽狭窄，好不容易磨蹭到大路上，但大路也不平坦，雨后车辙深深，难走无比。在低档上担着惊、害着怕，终于上了公路。那时候，还没有硬化，全是土路，而且路面是圆弧状，车子不敢靠边走，只能在路中间二档上跑。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就怕一个闪失塌啦了车。当走到丁字路口左转时，桥面狭窄，心里忐忑不安，只是减了油门没换挡，由于车速还是过快，过了桥车头一个劲地扎向右侧的路沟里去，我迅疾用力左打方向，由于打成了死角，车便向左倾翻过去，左车门触地卡住，只能从右门爬出。这时候，经纪和客商等不及了，便沿路寻来。看到眼前情况，正欲发话，被我怒怼了回去。我们闷闷不乐地扒拉下来，翻过车来，重新装车，然后拉了过去。

唉！种了几年葱，受累奇多，投资不少，但仍然没有改变囊中羞涩的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