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播种记》（八）

郑旭东

中篇小说播种记 作者：郑旭东 （八） 几个人连跑带颠地进了砖厂。 此时,砖厂已失去了往日热火朝天的景象。几名男社员一声不吭地凑到一块抽着闷烟。几个女社员推着小车在运煤。二蔫放下推车，气愤地冲几名妇女说:“别干了，再能干也白搭。我说这砖厂办不成吧,怎么样?” “这都是刘队长会用人” “谁能惹得起，他是队长未来的老丈爷”。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泄着怨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兰陵村砖厂开窑的第一天，也是社员们早盼望的一件大喜事。早上,天刚蒙蒙亮,就有不少社员早早来到砖厂，把整个场地打扫得一干二净，砖坯子码上了，煤运来了，就等点火。岁数的老大爷让孙子领着来了，上山挖菜割猪草的小姑娘, 抓蛤蟆的淘小子，三个一串，俩个一伙往这跑。 二蔫爬上大烟囱,挂上砖厂牌子……。 可是，陈有财却趁大家忙活，偷了一麻袋大煤块! 二蔫看见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当面责问他:“好哇!不怪你……叫不空手。队上刚拉回来的煤，一块…没烧，你先来一袋子!” “哎!哎!她二姐夫，别吵吵！你不说没人知道。等会你也拿回一麻袋。”陈有财想堵住二蔫的嘴。 “我才不于那缺德……的事呢〞 二蔫一甩手往院里走去,连走带吵吵：“我找厂长去。” “找我干啥?” 赵成从砖坯垛后面走了过来。 “你问一问……他。” 二蔫气得脸变了色。 “赵大哥!我拿点煤,可二蔫不让我拿拉倒,何必这样大惊小怪呢? 穷积极”陈有财也故意生开了气。 啊！是这么回事。赵成心里明白了。那天从县城运回煤来,陈有财就围着煤堆打转转。他板起严肃的面孔,说：“老陈啊，我说了你多少次了,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呢!碗边上的饭粒能吃饱人吗? 今天晚上开会，你先检查,然后，按规定的制度处理。” “哼，什么龟腚驴腚的，我不伺弄你们这个猴!” 他一甩袖子走出大门。 大伙以为陈有财是说气话，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天快东南晌了，也不见陈有财回来。原打算中午点火，老把头却拿把不干了。 二蔫可吃不住劲了，急忙进村去找，陈红娘说早上起来拿钱走了。陈红也没有办法了，这才来小兰家找刘庆。 “真是气人啊!”陈红差点哭出来,跑到窗前,推起一台破自行车就走。 “于啥去?”刘庆喊她一声。 陈红头也没回。朱维刚急得不顾一切，撒脚就追。 陈红恨父亲太自私了，太没有人情道理了。这要是别人，她非狠狠地骂几句不可。为了这砖厂，全村男女老少付出了多少劳动呀!大家一天天挑土，运砂子,托砖坯子。赵大爷拎着个不听使唤的手一天忙到晚，蔫嫂，蔫哥起早贪晚;刘庆熬瘦了身板,操碎了心；队上赊的兔子在等着砖;老队长盖房在等着砖。爸爸呀爸爸!你怎么不想一想啊，她进了家门一问，母亲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她又蹬车奔了前村。 　　 陈有财现在正在去县城的路上。前两天，他听别人说，沈阳的苹果很贱，买几千斤运回来就能够挣一笔好钱。当时他还没这个心思,队上砖厂在牵挂着他。今天他生了一肚子气，狠了狠心，拿着捡到的钱，连老伴也没告诉，一早就和叔伯小舅子上火车站了。 陈红到前村的亲戚家,打听到了父亲的下落，心冷了半截，屁股没沾炕又往火车站跑去。 兰陵村离火车站三十多里路。这一带属于丘陵地带，通往火车站这段公路起伏不平。坡陡弯大。平时,陈红开车到这里格外小心，今天，她恨不得把自行车安上翅膀,一下子飞到火车站，把父亲从车上拽下来。前面是一个陡坡，她也没刹闸,自行车如离弦的箭向下坡射去。 坡下是兰陵河的一条支流，水流湍急，在坡上一看如同一条小白带一样。 陈红眨眼到了河边，呀！危险！她的心立刻紧缩起来。一踩脚，不行一一是飞轮车：又捏手闸—早已失灵了!她埋怨自己，事先怎么不看看呢！不容她多想，车一颠抖，她就被惯力掉进了兰陵河旁的淤泥中。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天晌午歪了，刘庆还不见陈红回来，打发几个人去找也没找到。朱维刚更坐不住了， 蔫嫂也有点急了，干了一春零一夏，眼要到手的钱又要飞了：“刘队长，咱们赶快把陈叔找回来吧!” “走!” 刘庆跳上“28”胶轮拖拉机。朱维刚、二蔫等人也上了车。 “蔫嫂，你告诉赵大叔,做好一切开窑准备” 刘庆加大油门向村子开去。 正巧，陈红娘在屯口张望呢。她忙告诉:“庆子,你陈叔上火车站了。” 陈红娘也刚知道的。陈红回屯来找父亲，她也着了急，急忙到前屯去问，才知道老头上了火车站。 刘庆没容分说,拐路奔向火车站。他看下表，南北火车开车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没开车之前一定要把陈有财找回来。车下坡,刘庆也没摘挡。二蔫在拖车上叫了起来:“你们看……!那不陈红吗?” 刘庆立刻刹住车。几个人跳下车向路旁兰陵河边跑去，一看,全惊呆了。 陈红满脸带血倒在淤泥中。自行车叉子断了。 　　 朱维刚忙用手擦去她脸上的血。陈红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刘庆、朱维刚和二蔫忙问: “刘队长,我这是在哪里? “陈红，你受伤了!” 朱维刚站在陈红的面前。 “快告诉我，我爸爸回去没有?”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他们望着面前的陈红说些什么呢? 多好的姑娘呀!为了兰陵村,为了大家的事业，为了机械化，还需要她献出什么呢? 陈红又轻声说道: “刘队长,我爸爸上沈阳去做买卖。快……快上火车站。” 刘庆点了点头,看了一下表，汗立刻冒了出来。朱维刚和二蔫把陈红抬到车上。刘庆开起“28”，高速向车站驶去。 当车站响起了进站的铃声，刘庆的“28”也正好赶到了火车站。二蔫没有等车停稳就跳下来，飞一样奔向检票口。 “陈……陈有财，你给我……我回去!” 二蔫几步撵上已走进铁栏杆里的陈有财，使劲往外拉。后面着急检票的旅客都挤到前边去,上了车。 “看看你干的好……好事……”二蔫指向拖拉机前的刘庆和坐在拖车上的朱维刚。 “大叔，我们接你来了!”刘庆向陈有财走来。 “接我? 我猪八戒摔耙子不何候你们了!” 陈有财还想往闸口走去。 二蔫又一把拽住了他：“你……你……来看看。”陈有财总算被二蔫拽到拖车前,又使劲推他一下，差点把陈有财的脑袋撞在大箱板上! “你…看看，那是……谁!为了追……追你” “啊!”陈有财大吃一惊，跳进拖车，捧起倒在那里的陈红脑袋。“孩子! 你怎么了?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陈有财喊着陈红，声音颤抖着，一滴滴老泪掉在陈红的脸上。 陈红慢慢地静开双眼,看着父亲。一把手把父亲的手抓在手中: “爸爸,快回去吧!砖厂在等你……”说到这，又一次昏过去。 “红子! 红子! 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陈有财带着哭腔嚷着。 陈红的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简直怕他跑了一样。陈有财将女儿的手紧紧地地贴在自已的脸上。 “爸爸!“陈红明白过来了：“跟我们回去吧！全村子的人在等你，刘队长亲自来接你。他们为什么呢? 赵大叔为了砖厂，拎着不听使唤的胳膊一天忙到晚。蔫瘦和蔫哥抛家舍业干了一春零一夏，上次去县城拉制砖机，我把钱弄了。小兰姐不声不响地给补上了，还有你的亲生闺女，虽然没有做什么工作，可是她的心和社员们机械化是联系在一块的。爸爸！你自已好好想一想想吧......” 陈红一滴滴眼泪滴在陈有财的手上。 陈有财听着女儿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话，痛苦地低下了头:“红子，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刘队长和社员们!爸爸回去。” “孩子，爸爸还有一件错事，上回你丢的钱,是我捡到了，没有告诉你”。 陈红惊异地望着父亲，不知说什么是好。 “刘队长，我求求你们，把陈红快送医院去吧!” “大叔，你老放心!” 刘庆跳上驾驶楼开起车向医院驶去。 陈红经大夫检查是骨外伤，需住几天院。刘庆让陈有财留下，他说啥也不干，没办法，只好先让朱维刚留下。朱维刚还有点没醒过腔: “我不行!陈红老冲我瞪眼珠子”。 “你呀！留下，发展感情嘛!” 刘庆悄悄地在朱维刚耳边说。 朱维刚才不好意思地一笑。 兰陵村口聚着很多人。刘庆他们一到,呼拉一下子全围上来了。 陈红娘怒气冲冲举着条笤疙瘩上前要打陈有财：“老不死的，你….” 刘庆一把拦住: “婶子,大叔已经明白了”。陈有财望着社员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虽然社员们都默默无语，可他心中如吞进了一包针,扎得很。他转身向兰陵山走去。 “大叔!干啥去? “点火开窑。” “点火开窑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从心里进发出这一喊声。 【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