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读清轲著《辛弃疾词传》有感

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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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里挑灯看剑，踌躇满志挥鞭。

身处泥泞夜听雨，五十余骑越防线。

英雄出少年。



今宵独醉秋水，化剑为笔江山。

北上伐金欲报国，被诬罢官望临安。

泣血叹稼轩。

——题记（枫叶）

　　在宋词辉煌的历史长河中，辛弃疾是一个与其他词人不一样的存在。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流传于世的词作就有六百余首，数量之多、内容之广、题材之宽，当数词中魁首。如果说苏轼开创了豪放派先河，辛弃疾便是将豪放派推向巅峰的伟大词人，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被世人推崇为“词中之龙”。

辛弃疾武能马上定乾坤，他是横刀立马，保国为家的民族英雄。二十一岁沙场点兵，揭竿起义，手刃叛贼，他亦可仅率五十余骑，深入敌后，在万马军中穿越重重防线，活捉叛军首领喋血归来。本该施展抱负，收复中原，怎奈受人排挤，壮志未酬，独留一声“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的叹息。

　　我喜欢宋词，更喜欢这些词作大家。尤其是与辛弃疾并称“苏辛”的著名的北宋中期文坛领袖开创豪放派的词圣苏轼和与辛弃疾并称“济南二安”被誉为“词国皇后”拥有独特文学气质和个性的婉约词派的李清照。赏析他们的作品，细读他们的传记，感受他们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独特的文学魅力并写下两篇读后感。

冬日暖阳下，翻阅清轲著的醉里挑灯看剑 《辛弃疾词传》，更是爱不释手，通过一篇篇词作，穿越千年，走进烽火硝烟的南宋，看那个马上执剑英姿勃发的少年幼安，隐居避世化剑为笔，滴血为墨的稼轩，还有那金戈铁马恍如梦的谢幕的英雄辛弃疾。与他一起成长，一同南归，一同拼杀战场，一同行走山水，一同醉酒赋词，一同寂灭，而后重生。

自古英雄出少年

　　零落凡尘逢乱世。“靖康之变”后，国破君亡，俨然是北金南宋的局势。这悲惨的结局，处于艰难抉择的是身处沦陷区的旧宋臣民。有许多爱国志士不愿出世金朝，为国殉葬，成为英勇就义的英雄。也有为一家老小、或是一方百姓着想选择金国为官，其中，就有山东历城辛赞。

身为曾经北宋良臣的辛赞，他是高傲的文人，背负着家人的生死，亡国之恨，卧薪尝胆，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宋朝的铁骑踏破山阙，收复中原，重整河山。当他的孙子辛弃疾于宋绍兴十年五月十一降临人世，他便把国仇家恨交付于孙子身上。

　　辛弃疾在祖父的教导下，文武兼备，韬略精深，有安江山社稷之才，齐家治国之策。他回归南宋，平乱抗金，却因南宋朝廷腐败，北伐无望，满腹愁苦尽数抒于一首《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这一首词，是辛弃疾在任江西提点邢狱时，登上郁孤台，俯瞰昼夜奔腾的赣江所写。

英雄少年蹉跎，在一次次失望中，盼不到北伐，也盼不到再回古都汴梁，只能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伤感。

青山遮不住有去无回向东流淌的滔滔的江水，而且遮住的不仅是江水，而且有暴虐的金人和腐败的朝廷，更有辛弃疾一片拳拳报国丹心，满腔的斗志，纵然如此，还是拯救不了大厦将倾的王朝。

　　两抵燕京观形势。辛弃疾的祖父辛赞在辛弃疾十四岁的时候让其北上参加金国在都城燕京的科举。利用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暗中刺探金国军队的布防和战略信息，为南宋北伐提供情报。

祖孙二人都知道此行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那个“握槊气凭陵”十四岁的少年，毅然而然，背上行囊，一路攀山越岭，打着“北上应试”的旗号，收集军队布防，勘探地形。当辛弃疾将北金的布防图和路线图交给祖父时，辛赞老泪纵横。

四年后，宋绍兴二十七年，辛弃疾再次出行燕京，依然是科举考试的理由。四年的时间，有了很大的改变。辛弃疾选择不同的路线抵达燕京。此行，他完善和更新了四年前的布防图和路线图。

　　笳鼓归来，举鞭问、何如诸葛。人道是、匆匆五月，渡泸深入。白羽风生貔虎噪，青溪路断猩鼯泣。早红尘、一骑落平冈，捷书急。

三万卷，龙韬客。浑未得，文章力。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蝉却自兜鍪出。待刻公、勋业到霄云，浯溪石。

——《满江红·贺王宣子产湖南寇》

这首词，是辛弃疾在湖南任上写就的。那时的他，正值不惑之年，看到王佐凯旋，不禁感慨，想起自己的十四岁、十八岁两次赴燕京的英雄气概。

词中用了许多的典故，夸奖王佐长沙平定贼寇，同时也觉着自己数十载，志向远大却不能施展，朝廷的不作为，苟且偷安，没能给辛弃疾这样的机会。“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他是马上英雄，沙场秋点兵，勇冠三军，坐于边陲。却只能做“词中之龙”的稼轩先生，遗憾和不甘注定伴随他的一生。

　　起义抗金归南宋。两国战事，大好河山分为两半，南宋和北金。从此，南宋没有擐甲操戈，整装备战，而是，偏安一隅，载歌载舞，用一次次的厚颜无耻的妥协，一个个不平等的合约，换来国家暂时的安定。

当北金完颜亮撕毁条约，带着铁骑渡过淮河时，虽然朝廷不作为，但是民间起义军风起云涌。二十一岁的辛弃疾带着他的两千人，过关斩将，奋勇杀敌，为了走得更远，他带着他的弟兄们投入了拥有二十万起义大军的耿京的队伍，得到重用，他带着他收复失地的梦想，浴血奋战，最终取得了胜利，而宋高宗也收编了起义军。

　　原以为，收复失地指日可待，却是一场空。辛弃疾晚年隐居瓢泉时回首往事，所作其巅峰之作《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

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

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是辛弃疾最伤感的词作，也是抚今追昔之作。上阙写了他回望年少时“旌旗拥万夫”时英姿飒爽，带领数万将士，纵马突入金营战斗时的英雄壮举，直至晚年仍然回荡浮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宋高宗召见之后，未能大展宏图，而是去了偏远的地方任职，他无奈、叹息。那“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就这样在“主和派”压制下成了废纸几张。

南归是他曾经的理想，归宿却是心灰意冷梦里几回，词作数篇。回望一生的时光，少年时“旌旗拥万夫”的英姿，恍如隔世，不堪回首。

南归游宦意难平

　　探梅踏雪芳草萋 。辛弃疾生命旅途中的前二十年，他在乱世中一个人踽踽而行，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世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豪放派词人，却从不知道他心底的悲愤、愁苦和落寞。

八百五十年前，在建康任通判的辛弃疾结识了时任淮西军马钱粮总领的叶衡。两个人一见如故，成为挚友。常在一起登高望远，踏雪赏梅，诗词唱和。辛弃疾明白叶衡的理想和抱负，叶衡更懂得辛弃疾的无奈和悲凉。

两个人都具有天纵之才，但于官途，叶衡的机遇更好一些。乾道六年，叶衡被提拔为户部侍郎，不久之后，又被提为建康安抚使。而辛弃疾因为是南归人，总让当权者想起“靖康之耻”，所以即便他有惊世才华，也不愿重用，留在眼前碍眼。

　　淳熙元年春，叶衡任建康安抚使的第一件事，就是引荐辛弃疾为建康安抚使参议官。此后，两人同舟共济，守望相助，守一城山水，保一方平安。然而一年后，叶衡因卓越之才，又被提拔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千般不舍，终有一别。

告别之际，辛弃疾写下了《一剪梅·游蒋山呈叶丞相》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探梅踏雪几何时。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白石冈头曲岸西。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这首《一剪梅》是辛弃疾送别怀友词中的绝妙佳作亦是经典之作。

　　知己相送，依依惜别。辛弃疾把他对叶衡所有的情谊都凝注在这首词中。独自在山中饮酒，醉至深处，竟不知归途何处。他失去了叶衡，不仅仅失去了往昔共经风雨的同僚，而是一同前行的知己。想起一场雪，两个人，一树梅花，一坛温酒，所有的美好都成了回忆，辛弃疾心中离愁别绪愈发浓郁。

白石冈早已是芳草萋萋，叶衡离去，辛弃疾再没有去的理由，想当年伯牙为子期绝弦，而今知音零落，徒增闲愁。辛弃疾对叶衡的思念已无需山鸟表达，一如“桃李无言，下自成蹊”。人生就是一场盛宴，终要散场，对于辛弃疾来说，天涯亦咫尺。

弹铗高歌心怀民

　　众里寻他千百度 乾道元年，“隆兴和议”给南宋带来了短暂的和平，江南的人们都沉湎于歌舞享乐，粉饰太平，表面上歌舞升平。然而，这一年却是辛弃疾痛苦的一年，他的发妻因病去世，美丽的容颜永远定格在她23岁的模样。留给辛弃疾的是孤寂和冷清。

心没有了栖息的地方，唯有回忆，梳妆台上的铜镜和木梳，甚至那一幅未绣完的鸳鸯，天上人间，相忆相念，生命中仅有的一束光也消失了。辛弃疾是吝啬的，他只想把爱妻藏在心底，不愿与人分享，在他所有的词作中，仅有一首《青玉案·元夕》里有他发妻赵氏的影子。

　　在那个颓废荒芜的时代，临安依然是繁华升平，这年的元宵节，临安的街市灯火通明，人流如织，月光也如水般洒向大地。辛弃疾在明明灭灭中，徜徉在花灯满城的街市上，寻找着那个已逝去的爱妻。写下了著名的最动人的爱情词做《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花灯依旧，人却无踪。辛弃疾孤独的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于万千人中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花千树、星如雨，辛弃疾觉着内心凄凉无比。宝马香车一掠而过，仿佛爱妻掀起车帘看窗外的热闹。箫声回荡鱼龙舞平添了思念的愁绪。

笑靥如花，盈盈暗香。辛弃疾知道，那不是他的妻。可是他还是千百次地回头寻找，却是遍寻不见，那是他的执念啊，就这样在来往如潮的人群中，失望至极的辛弃疾，暮然回首，仿佛在灯火阑珊之处，妻子正在兴趣盎然地观赏着花灯。

辛弃疾的这首词描写了元宵之夜的辉煌灿烂，也含蓄地点出他追寻的是有别于胭脂俗粉，超脱世俗清新淡雅的女性。“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每每读到这句，心中感慨万千。这是一种极致的孤独，超凡脱俗的孤独，是一种不愿贪图安逸富贵孤高傲然。我心中也不免漫起苍凉和悲哀。

　　雄镇一方飞虎军 自好友叶衡被罢了相，主战派气势更是不如投降派。偏安一隅的南宋大臣，更是对他诽言谤语无数，而皇上宋孝宗听进谗言，那个刚毅果决、英勇无畏的平乱英雄辛弃疾成了心坎上的梗，于是，辛弃疾从此官途不顺，开始了他颠沛流离的仕途生活。

飘零数载，他在湖北安抚使任上，站在雪地里回首南归以来的时光，心里悲愤，他在官场上欲进不能，欲退不甘。想驱逐金人，保国无门，想隐退田园，却心有不甘。在淳熙七年，辛弃疾南归十八年，他改任湖南安抚使，借剿匪之名，他建立了一支军队“飞虎军”。这只军队隐含了他对收复中原的渴望。

　　辛弃疾满怀希望，飞虎军平定盗贼。《宋史》本传记载：“军成，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正当辛弃疾满怀斗志的时候，皇帝猜忌，一纸调令，让他离开。他内心愁苦，于春末作他最矛盾的词作《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表面上写着惜春之言，失宠之愁，实际上抒发的是对国事的忧虑，屡受排挤打击的沉重心情。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暮春时节春花怎经得起几番风雨？百花落尽，春又归去。辛弃疾恨自己在这个山河破碎的年代，不得不忍受落红成阵的光景。春天不理会词人的挽留，悄然离去，他埋怨春的无言，屋檐上的蛛网沾满的飞絮，恰是百花消失后的痕迹。

长门宫内陈皇后与汉武帝重聚，因她人记恨，佳期无望，一首《长门赋》无人倾诉。其实，辛弃疾借此痛恨权臣当道，排挤抗金志士，无法上阵杀敌收复失地。辛弃疾隐喻那些女子，是陷害忠良的奸臣，飞燕的命运，最终落在他们的头上。倚着高楼看下坠的残阳，烟柳断肠处，悲凉的光景正是江河日下的国家。

辛弃疾的眼中，南宋就如眼前的春天，就是他爱着的国家，不免深感痛惜与失望，春日将近，大厦将倾，他的北伐之梦已成空。

隐居避世赋闲生

　　半世识尽愁滋味 辛弃疾的人生于他自己是个悲剧，但于南宋文坛却是一种幸运。正因为他经历了剜心的疼痛，成就了他的千古绝唱。亦如“易安风骨，秋水词章”的才女李清照。

辛弃疾壮年弹劾归隐，闲居带湖度过了数年，堆积的国仇家恨，不堪重负，半世颠沛流离，在命运的渡口，分不清方向。在带湖的风光里，北上伐金已成梦想。他只想在他自己的词章中跋山涉水，踽踽而行。

　　悲愤之余，酒入愁肠，零落的几行文字写着辛弃疾的孤独和愁苦，那是久经风雨的积淀，是无须渲染的真情实感。他闲游于博山道中，眼看着国是日非，自己无能为力，一腔愁绪无法排解，遂在博山道中石壁上提可这首词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少年时的光阴很美好，常在江阴的风雨里找寻愁红惨绿的情感，为赋新词强说愁。年少时心怀梦想，所谓的愁苦不过是佯装罢了。

然而，当他流离半生，走过泥泞，反倒有说不出的愁苦，再上层楼，不过是寻找心灵的平静，此时“识尽愁滋味”却无法说出口，只道是“天凉好个秋。”实在是辛酸的幽默。

　　辛弃疾是心怀天下的勇士，然而朝廷却是罢官隐居。眼看着金兵南下，南宋国力衰落，领土失守，他无能为力，胸中愁闷。我们才理解，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人生小烦恼不值得说，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愁苦了，大痛苦又不可说的无奈。

辛弃疾隐居带湖酒乡，除了于国事的愁苦外，他也有欢喜的时候，那首著名的《清平乐·村居》“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悠然词句，是辛弃疾最岁月静好的词了吧。或许，每个生命里都蕴藏着无数的忧伤和哀愁，也盛装着快乐和幸福。

位卑未敢忘忧国

　　醉里挑灯看剑 辛弃疾隐居带湖，美丽的风景只是他休养生息的驿站，“位卑未敢忘忧国”他从来没有放下北伐收金的执念，他在等一个拔剑出鞘的机会。世人觉着平静安宁的日子，是美丽而温馨的。然而，辛弃疾却觉着夏蝉冬雪，春花秋月只是生活中的几分颜色。他始终等待着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老友陈亮，字同甫，人称龙川先生的到来，让他的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年轻时他们一起煮酒论英雄，变换天下局势，是为至交好友。时隔十年再相见，都已两鬓斑白，他们依然意气风发，把酒问天后，挥毫泼墨写下了最壮怀最气势磅礴的一首词《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辛弃疾一生正义凛然，主张抗金北伐，注定他站不到舞台中央。他郁闷时，将青峰剑擦得铮亮，梦里也全是他曾经佩剑回到军营，沙场点兵。

骑着像卢马一样飞快的战马，弓箭恰如惊雷，震动心弦，多想能够收复失地，可惜功业没成，白发已生。想来，人生，醒时旧梦难圆，醉后恣意畅快淋漓。

南归三十余年，潮起潮落，他始终不放弃做梦，不放弃希望，而现实中却是寂寥落寞。贫瘠的时代是英雄的陌路，辛弃疾终究是壮志难酬，英雄迟暮。他的这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也是中国最豪放诗词之一，惊艳了千古。

起废进用浮生尽

　　备战镇江筹北伐 镇江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嘉泰三年秋，辛弃疾已是六十四岁高龄，这一年朝中北伐呼声很高，他作为主战派元老，被宋宁宗入朝共商北伐大计。最终他被任命为镇江知府。镇江为军事要塞，他也将是最后一次纵马杀敌，重回北方的机会。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他愿意粉身碎骨名垂千史。

备战镇江两年，是他坚守理想的最后一座堡垒，一身豪气不输年轻时半分。他在登临镇江北固楼触景生情时写下了最气魄雄大的词《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辛弃疾登临北固楼远眺，想起千百年来连绵不绝的国家兴旺之事。朝代更迭，历史无休无止，都如没有尽头的滚滚江水一般奔流不息。

遥想当年，年轻的孙权统率千军万马，占据东南之地坚持抗敌，从未低头。这天下谁能与之做对手，唯有曹操和刘备。难怪曹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

全词怀念称赞孙权，意在表达对南宋朝廷苟安的不满，对现实的不满。表达自己满腔的爱国情怀和内心的豪情壮志。更是发奋图强，早日收复宋朝失去的半壁江山。

　　金戈铁马恍若 于辛弃疾而言，离北上伐金这一生梦想最近的时候，居然是暮年。当临安筹谋北伐，他毅然选择出山为国效力。出任镇江知府，备战三年，没有等来奔赴战场，等来的是又一次的被弹劾。这一年辛弃疾已经六十六岁高龄。三年的殚精竭虑的准备化作了虚无缥缈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开禧二年，南宋伐金，不用天纵奇才，备战三年的辛弃疾，而是用了不做充分准备“无谋浪战”的韩侂胄等人。最后的结局必定是惨败。辛弃疾在大战前夕，登临镇江北固亭时写下了他最豪放悲凉的词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这篇脍炙人口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是辛弃疾最著名的一首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弃疾立于北固亭上，回首过去，南归之前的生活仿佛前世一般恍惚，从灿烂走向平淡，从繁华归于寂寞，从少年到暮年，他只一声叹息——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间再也找不到像孙权那般“年少万兜鍪”的英雄了。千里江山如故，只是当年的英雄已然消失在世间了。

只可叹：“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历史的境遇何其相似，当年南朝刘宋“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和此时这次南宋北伐不是一样的吗？事实上，果真不出辛弃疾所料，北伐开始不久，两军对垒，全军溃败。

　　南归四十三年过往的一幕幕，犹在眼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如泼墨画般印在脑海中。他为乱世而生，怀揣着北伐南宋的梦走到暮年，他也不再奢望做战场上厮杀的将军。战国时曾有人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他隐居带湖，却无人问津，可悲可叹！

整首词壮怀激烈，慷慨悲壮，辛弃疾将历史典故一一例举，笔走龙蛇，肆意挥洒。全词豪壮悲凉，情深义重，充分体现了辛弃疾的家国情怀。明代杨慎在《词品》中说：“辛词当以京口北固亭怀古《永遇乐》为第一”。

我眼中的辛弃疾

　　清轲词章执笔泼墨，写就辛弃疾一段段前尘往事。辛弃疾的词流传六百余首，词传里收录了三十首，我更是将他最经典的十一首宋词赏析精读，走进他的世界，体验他的人生。他是手执利剑南宋英勇无畏的将军，也是指点江山儒雅至极的词人。

纵然我与他相隔千年的时光，但我读着他的词作，看他的跌宕起伏，看他的铁血柔情，看他的喋血传奇。他是乱世里扛着抗金大旗的英雄，也是失意落魄的江南游子，更是比肩苏轼的豪放派（辛派）词人。

时代毁灭了他金戈铁马的北伐梦，却给予他写就万古词章的墨笔。我算是他的有缘人，理解他纵然执着一生，未能恢复山河的梦想，也喜欢他在不羁的词坛上留下的一首首稼轩词。

枫叶 2024-02-21